第一百六十八章 血夜

發佈時間: 2025-02-09 18: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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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琅在原地呆了半晌。

直到季時宴落水那一處的漩渦又被另一道浪蓋住。

風一吹,沒有烤乾的衣服有點冷。

他想起剛剛季時宴的觸碰,有點輕柔地擦過他的眼睛。

他爹從來不做過這樣的動作。

帶着一點親暱,又有點珍惜似的。

很小的時候,雲琅有記憶以來自己就在別苑,陪在身邊的只有一個嬤嬤。

那個嬤嬤對他不好,給他吃的經常都是冷食。

到兩歲雲琅也不會說話,她越發的不耐煩。

直到卿酒酒回來了,他才感受到溫暖,但他爹一直恨不得殺了他們娘倆。

他知道季時宴不喜歡子嗣。

可是後來孃親墜崖,自己身中噬心蠱,季時宴又不知道怎麼轉性了。

雲琅有一年多過得恍恍惚惚,醒來被噬心蠱折磨的痛不欲生,抓心腦飛,卿酒酒又不在身邊。

意外的是,每次醒過來抱着他的人都是季時宴。

他顯然不會抱孩子,很多時候把雲琅勒的很疼。

他很想孃親,可是孃親不在。

他嗜血,喝了血才能短暫地壓制噬心蠱的發作。

起先季時宴也只是割開手指頭讓他吮吸,後來他不知道從哪兒聽到心頭血是噬心蠱的剋星,就開始割開他的左邊心口。

那一年的事情太模糊了。

好像王府過了一個很冷清的年。

雲琅向來住在別苑,冷清習慣了。

但是他記得,孃親在身邊的時候不是這樣的,周圍嘰嘰喳喳很吵鬧。

那個偌大的王府也會因爲孃親雞飛狗跳。

但是一切隨着孃親的消失都沉寂了下去。

那一年的除夕,雲琅難得清醒。

幾個月的以血餵養,讓他對季時宴這個親生父親產生了根本不能違抗的親暱。

甚至除了他誰都不行。

他有限的記憶裏,抱着他的人總是季時宴。

他不會哄自己,但是不知道哪裏學來的,會輕輕拍着他的背哄睡。

雲琅對季時宴的感情很複雜。

身邊很多人,尤其是卿秀秀,每回見着他,只要季時宴不在身邊,她都要嘲諷一番。

她說孃親是被季時宴害死的,從懸崖上掉下去死了。

留着他在王府,只是因爲季時宴那麼一丁點的惻隱之心而已。

雖然雲琅年紀小,大體也能聽懂一些。

王府的人都說他是孽子,當年還是被季時宴強迫孃親生產,才造成一身病根的。

季時宴不喜歡甚至是厭惡他。

跟他的娘是誰也沒有多大關係,只是因爲季時宴根本就不喜歡子嗣。

他小時候曾經被老王爺和老王妃多番虐待,對季家的子嗣有着格外的厭惡。

雲琅聽在耳朵裏,也信了。

但他還是不明白,那爲什麼自己中了噬心蠱,季時宴沒有將他一巴掌拍死?

他雖然嘴上從沒有說過,可是每次抱着自己的時候,都會擡頭望院子裏的月亮。

他們長得很像,沈默都說,他只有一雙眼睛不像季時宴。

可是季時宴卻格外喜歡盯着他的眼睛看。

雲琅不懂。

如果季時宴對他只有厭惡,那爲什麼一次次割開心口的那塊肉呢?

子嗣對他而言到底意味着什麼?

有一次季時宴剛給雲琅喂完血,抱着他在院子裏拍哄。

雲琅突然抱着他的脖子,囈語了一聲:“孃親。”

拍他後背的手就頓住了,久久地停在他的背上,

那其實是雲琅很無意識的一聲,他也沒有想要得到什麼迴應。

孃親陪在他身邊的時間太短,他受噬心蠱的折磨又太狠,其實小腦袋忘記了很多事情,也難以捕捉人類身上微妙的情緒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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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天,抱着他的季時宴卻埋首在他脖頸間,輕輕嘆了一口氣。

那讓雲琅覺得,季時宴似乎有點傷心。

雲琅想不通的事情很多,他爹對孃親的傷害也很多。

此生不見是正常的,可是他剛剛爲什麼又從他爹身上感覺到了同樣的傷心?

就好像,這統領三十萬大軍的虎符對他而言不是重要的東西,他輕易就可以捨棄。

就好像…自己這個兒子也不見得是對他很重要的人,所以他一轉身就扎進水裏去找他娘了。

雲琅盯着掌心那枚對他來說有些碩大的虎符出神。

直到身後傳來一道亮光,一簇屬於藥王谷的信號直升入夜空。

那道信號末尾,墜着一道粉色的長煙。

雲琅眼睛一亮,這個信號,西北方向,是丸丸的!

藥王谷中,孃親爲了區分每個人的身份,都有在信號彈上做標記。

他的自然是藍色的長煙,其餘的也有分形狀和顏色。

而在剛才碼頭打鬥時,卿酒酒放出的則是屬於她身份的紅色。

所以才會有那麼多人趕過來這麼快。

因爲是谷主的號令。

而丸丸的信號彈,卻是不曾發射過的。

這代表,丸丸現在人是安全的!

雲琅收起虎符,記着季時宴方才說的話。

朝着那道信號的方向走了一陣,穿過江岸不出意料是一片山林。

山林適合藏身。

但是也因此,雲琅越發知道,季時宴說的出事了只怕不假。

丸丸再怎麼也應該是在碼頭那個位置,而現在人在山林,則代表有人帶着她躲起來了。

能給丸丸造成威脅的,不會是剛剛那幫殺手。

而只在他步入山林的那一瞬間,江岸兩邊就瞬間多了許多火把。

那些火把不言而喻,只可能是找季時宴。

可是——雲琅躲起來看了一陣,發現這些人分了兩波。

一波是殺手,一波是穿着鎧甲的將士。

其中有一小波將士,甚至發現了方才的火堆。

幸好雲琅機敏,因爲身上的虎符不是簡單事物,爲了不被人追查。離開時他已經將腳印毀掉。

而那將士中有個將軍打扮的人,身邊的人叫他容將軍。

那容將軍一腳將火堆踢翻,罵了一句:“一定不能讓他有命回燕京!”

沒猜錯的話,這些人應當是季時宴的人才對。

難道他爹說的出事,就是這些人反過來要治他於死地?

那波人查探一番無果,大概以爲季時宴已經上了岸,於是兵分兩路,一路向內陸查探,一路則繼續水路搜查。

看樣子,是非要找到季時宴不可了。

雲琅踩着一地枯葉,邊盤算着,邊往西北方向探查。

直行二里,他敏銳地在夜色中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