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她不是你害死的嗎?

發佈時間: 2025-02-09 18: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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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天晴日。

承安王府側王妃卿秀秀突發腹痛,只是胎兒太大,生了整整一日。

王府上下手忙腳亂,鬧騰騰了一整日。

到了夜裏,胎兒才算見了腳。

只是生下來的嬰兒,嚇散了穩婆,被直呼怪.胎。

然而就在王府大亂之時,海棠苑突然走水。

東風日,火勢竄的極快。

不一會兒,甚至波及了別的院落。

火起的蹊蹺,竄起的大火和濃煙籠罩了整個王府。

府兵發動了幾百,荷塘的水搬空,可是火勢越燒越旺。

親衛幾次衝進去,都因火勢太猛又被火攆了出來。

直至第二日,天降大雨,火勢才慢慢變小。

海棠苑連同門口那一株梅,都被燒成了灰燼。

季時宴是第三天傍晚趕回來的。

他從濱州一路快馬加鞭,跑死了三匹馬,不眠不休,趕回來,海棠苑卻剩黑土一片。

從馬上下來的時候,不知是因爲跑馬太久僵硬了,還是別的原因,季時宴雙膝一軟。

王府所有的家丁家將,全都被灰糊黑了一層臉。

看見季時宴,首先下跪。

可季時宴誰也沒看,他推開要過來扶他的沈默,將馬鞭扔了。

一步一步,朝着海棠苑昔日他熟悉的院門走去。

院門口的假山已經倒了,就壓在被燒焦的梅樹幹上。

大殿的門倒在青石路上,去歲的燈籠還剩半只,掛在房檐上,被風一吹,飄蕩着詭異。

裏面黑漆漆的。

到處都是斷掉的房梁和柱子。

到門檻處,季時宴停住腳不動了。

扶着那已經被燒焦黑的門框,始終沒有擡起一只腳。

殿內的屏風七歪八倒,隱約可以看見卿酒酒日日安.寢的那張牀。

雕花的龍鳳呈祥,牀幔層層疊疊,從紅色變成了黑色。

那根他熟悉的鐵鏈,入目時能看見一端還好好地系在牀頭,而另一端隱在牀幔裏。

“我回來了。”

有人聲色苦澀,五指陷入了燒焦的門框內。

“我答應過你,要帶你去江南的,我們明日就出發,好不好?”

聲音輕輕的,落在這滿是黑灰的大殿上,靜的能聽見迴音。

像是怕把人吵醒,又像怕她不答應。

“酒酒。”

第一次,那麼親暱又溫柔,季時宴喊她的疊字,不是怒氣沖天的卿酒酒,也不是恨意難消的踐人。

酒酒。

他早就想這麼喊了。

沒有回答。

那根鐵鏈一動不動,再也發不出叮鈴哐啷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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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端被掩在帷幔下,模模糊糊,只能看見個輪廓。

那輪廓在光裏是個人形,纖瘦,細長。

突然——

牀頂的橫木或許是被燒脆了,咯吱一聲,眼看就要落下來——

千鈞一髮間,季時宴往前一撲,他伸手撈過牀上隱約的人形,一把摟進懷裏,背上被橫木重重砸下。

叮鈴哐啷。

“王爺!”沈默一腳踏進來,看見這樣的場景,於心不忍。

“滾出去!”

季時宴低啞嘶厲地吼:“滾出去!”

他抱着那個已經被燒成白骨的屍.身,手往下緩緩摸到她的腕骨。

那腕骨上的鐵鏈,用來裹住防止傷害皮膚的鹿皮已經被燒完,剩下內圈的鐵附在一截細瘦的腕骨上。

“是不是綁疼你了?我給你解開。”

季時宴握着那鐵鏈,居然徒手硬生生將它拉斷了。

他抱緊懷裏已經逐漸沒有溫度的屍骨,想去碰她的臉又不敢似的。

視線一頓,看見牀裏側另一具小小的屍骨。

臉上的容貌已經看不出來了,經過大火,似乎更小了一點。

很小的身子,身上一件藍白的小袍子,還剩袖角沒有燒掉。

雲琅喜歡藍色,他許多衣服都是季時宴讓沈默找布衣店訂的成衣。

“嗚嗚嗚嗚嗚——”

不知道是誰先哭了起來。

外頭的下人三三兩兩地啜泣着。

“主子,節哀吧。”

沈默聲音苦澀,這樣的場景,換成是誰都不會忍心看。

王爺的脊樑骨,好像一瞬之間生生塌下去一塊。

季時宴的模樣實在太嚇人,就像被生生抽走了生氣。

他抱着王妃的屍.身不撒手,魔怔了一般,不敢去碰雲琅。

“火燒的太突然了,小世子的噬心蠱解了之後,屬下將他送回海棠苑時,一切都還好好的,他服了安.眠的藥,藥性未過,那時候王妃還說——”

回憶起那一夜的混亂,沈默也沒有想通,明明噬心蠱都解了,可爲何這火就燒起來了呢?

“她說什麼?”

“她說,沒想到王爺做這麼多,還記得世子的性命,她會謝你的。”

謝他。

這是他們的兒子,卿酒酒卻說要謝他。

“後來火燒起來了,實在太大,幾波人衝進去也沒有用,王妃掙不開手上的鐵鏈,世子又未醒過來。”

沈默說到這,噗通跪地,短刀出鞘抵住自己的脖子:“屬下失職,罪該萬死,求王爺賜死。”

王妃世子兩條命,闔府上下所有家丁的命都不夠賠的。

“你們是該死!”

季時宴突然發了怒,他小心翼翼將卿酒酒的屍.身放回牀上,拔出自己的佩劍,直指沈默:“她死了,所有人都給她陪葬!”

誰也沒有見過季時宴如此暴怒的樣子。

不,或者說絕望。

他雙目猩紅,視線掃過跪了成排的家丁家將,抓過前排的管家。

“這麼多人救不回兩個人,眼睜睜看着她被燒死,本王要你何用?要你們何用?!”

他尖利的劍端劃破管家的喉嚨,血灼灼冒出來。

將管家扔在一邊,他又去抓另一個。

尖叫聲四起。

家丁們全都想逃卻不敢,膽小的已經被嚇昏了過去。

瘋了。

王爺瘋了。

這時,一道苦澀的聲音傳來:“王爺此舉,除了自欺欺人,徒增殺孽之外,王妃能回來嗎?”

是鍾欣欣。

她穿着一身白衣,眼淚爬了一臉,卻毫不懼怕地看向季時宴。

“她回不來,你們就都去陪她,”季時宴陰鷙一笑,抓過鍾欣欣:“她爲你爹去求了周庭樾,你爹出來了,你也去陪她吧。”

劍鋒抵住鍾欣欣的脖頸,看上去馬上就要劃破她的皮膚。

鍾欣欣的眼淚簌簌落下,有爲卿酒酒的不值,也有討伐季時宴的瘋狂:“難道不是你最該去陪她?她不是你害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