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南枝都是上午去東山撿板栗,下午帶着狗兒在河裏摸魚。
開始時還只是她帶着狗兒在河裏摸,慢慢的又多了一些婦人跟着下了河。
雖然不曉得河蚌好不好吃,但是看着南枝跟狗兒天天去尋摸她們也有些饞了。
“南枝南枝,這個河蚌怎麼吃呀。”
說話的是桂花嬸的閨女沈妙妙,平日裏被桂花嬸拘在家不大出門,也是爲了多撿些板栗才被帶着出了門,結果見了南枝就熱絡的一直跟着。
現在看了南枝脫了鞋襪下河,她一點不顧桂花嬸的黑臉,跟着踩進了水裏。
看着少女樂顛顛的樣子南枝一時感嘆,想她半個月前也是個花季少女,現在一轉眼都是當媽的人了,嘆了口氣說道:“拿回去把髒東西摘了,放辣子炒,裏邊兒有個肉柱子,煮熟了晾乾可以存起來,以後煮湯加些也好吃。”
聽了可以存放,沈妙妙笑眯了眼,又由衷誇了一句:“南枝你可真厲害。”
“阿孃阿孃,我抓到小魚啦。”
南枝聽了話剛擡頭,就看見狗兒光着個屁股兩只小手抓着條魚跑了過來。
看着狗兒一跑一晃的南枝生怕他摔了,剛想過去就被狗兒撲了個滿懷,跟着摔坐在了河裏。
“……”
狗兒一點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只把魚遞到南枝面前,笑嘻嘻的說道:“阿孃阿孃,你看,魚。”
“狗兒喲,你快起來,一會兒你阿孃要打你小屁股咯。”劉大娘在一邊笑着問道。
“狗兒真厲害。”
“可不是嘛,這娃娃是個運氣好的,你瞧他一天摸的東西可不是比你多嗎。”
幾個婦人互相打着趣,一時間村尾傳出了陣陣笑聲。
李家卻是個個眉頭緊鎖。
自從李老頭休了王婆子,李家的氛圍就不大好,前天李老頭更是直接分了家。
這些年家裏一共攢了三十七兩銀子,王婆子走時帶走了二十兩,只留下了十七兩銀子和家裏的五畝地,一說要分家,吳氏是第一個不答應的。
分了家她跟李田就再沒有偷懶的機會,李老頭卻是沒有給多嘴的機會,讓李良請了里正和族長就火速分了家。
今天一大早柳氏就發現自己公公的狀態不對,一直髮熱還說着胡話,村醫來看了只說右腿感染再拖不得,想要保命就得鋸腿。
這才一家子又坐在了一起,哪怕是最不情願的吳氏這次也閉上了嘴。
最後只說保命,李老頭也成了梨花村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缺了條腿的人。
“爹,你別怪我。”李良跪在地上,黝黑的臉上都是愧疚。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自己卻讓阿爹丟了條腿,這是天大的事。
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兒子,李老頭聲音沙啞的很,張了半天嘴,才說出了三個字:“起來吧。”
村醫走了,這次鋸腿的花銷,是三兩銀子。
“你瞧瞧喲,都是命吶。”李老頭躺在牀上,看着窗外笑了一聲。
都是命。
日頭快要落山,南枝才帶着狗兒上了岸,家裏有男人的婦人半個時辰前就已經走了,趕着回家做飯。
桂花嬸走前招呼了沈妙妙一聲,卻被她嘻嘻哈哈的拖了過去。
現在看着南枝要走了,才又急急跟了上去:“南枝,你們這是要回家了嗎?”
“回家啦,姨姨也快回去吧。”狗兒看着沈妙妙急急說道,這姨姨老是跟着阿孃,阿孃都不理自己了。
沈妙妙也沒發覺狗兒對她的態度有什麼變化,只跟南枝揮了揮手:“那我走了啊南枝姐,明天我們再一起去河裏摸魚去。”
南枝下意識就想點頭,卻被狗兒扯着衣裳進了院門。
“狗兒,你今天不乖,沒禮貌。”南枝有些責怪的看着狗兒,她總覺得狗兒對沈妙妙有些排斥。
“狗兒錯啦,阿孃不生氣。”狗兒低着頭一副知錯了的模樣,不時還會小心翼翼的擡頭看南枝一眼,那樣子可憐兮兮的讓南枝心裏又心疼起來。
“阿孃不生氣了,那狗兒乖乖的,明日見了姨姨不許這樣了。”
狗兒點了點頭,“好。”
晚飯做的簡單,只煮了粥,炒了個土豆絲。
娘倆坐在後院的小桌子邊呼呼啦啦吃完了飯才開始各自“忙活”。
自從南枝決定存河蚌幹後狗兒就多了一個任務——給簸箕裏的肉乾翻面。
狗兒對自己阿孃佈置下來的任務一向都很認真對待,每天回家吃了晚飯就自己端個小凳子去翻翻蚌肉。
南枝則是在井邊處理河蚌,或許狗兒真的是個小福星,每次下河狗兒總能抓住幾條魚,連發現的河蚌也要比一起玩的娃娃們摸得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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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下來家裏的簸箕已經都快被裝滿了。
木盆裏的大河蚌突然抖了抖,又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周圍,並沒有什麼異樣,才又有些不安的繼續休眠。
給木桶裏的魚換了水,又放好了最後一簸箕的蚌肉,南枝才伸了伸腰,帶着狗兒回了房間。
現在已經是農曆七月初,離秋收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天上還沒有一丁點兒要下雨的跡象。
今天南枝還發現村尾那河裏的水又淺了些,只怕要是再不下雨,河裏的水都得被曬乾掉。
夜裏除了偶爾的幾聲蟲鳴和罕見的幾絲涼風,再沒有其他什麼動靜。
梨花村其他的人家這一晚睡的格外舒坦,南枝和狗兒卻睡的不大好。
狗兒年紀小,白日裏雖然精神,但是玩了一天也是倒頭就睡,哄着狗兒睡了,南枝才閉上眼睛。
夢裏是一片漆黑,任憑她怎麼跑都像是被那團墨色包裹住了一樣,沒有一絲光亮。
她喊着奶奶,喊着狗兒,卻沒有任何迴應。
乾脆她也不喊了,只悶頭一直往前跑,不知道跑了多久才像是撞上了一堵牆,那面奇怪的牆很軟,直接把她吸了進去。
牆的另外一面是梨花村,太陽斜斜的掛在天上,染的天空一片赤紅。
村裏的人家都飄着炊煙,狗兒和她兩個人坐在村口的石頭凳子上不知道在幹什麼,直到村口走近了一羣扛着鋤頭的漢子,狗兒激動的喊着阿爹回來了。
她好像也很開心,笑着跑向了那個青衣男人。
南枝透着那面牆,看着那副景象愣住了。
狗兒喊那個人阿孃,那自己是誰?
她是誰?
對啊,她是A大大一的學生,林南枝。
牆外的梨花村卻一下子變了景象,沒有了剛剛的炊煙裊裊,沒有了那個南枝,沒有了那個青衣男人,只留下狗兒慌慌張張的站在村口哭。
“狗兒!狗兒!”
南枝拼命拍着牆面,那一邊的狗兒卻像是聽不見,只一直哭着喊阿孃。
下一刻大地開始顫動,村裏四處都是瓦片泥磚掉在地上的破裂聲。
頃刻間村口的那座房子已經倒了一半。
看着狗兒小小的身影跌坐在了地上,南枝急的要用腦袋去撞那面牆才猛地驚醒。
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在提醒她。
她還在梨花村,還是梨花村沈家的兒媳婦林南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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