傘面上的聲音由遠及近,林長青只是微微一愣,就深深看着四月,低聲道:“好。”
他沒問她拿去做什麼,也沒問她爲什麼要,這些問題林長青也不想問,他只想,只要能夠幫到四月,那便好了。
四月又紅了眼睛,看着林長青低聲說了句:“謝謝。”
林長青苦笑了下:“四月何時要?”
四月想了想,眼睛裏有水霧,輕聲道:“明日我讓開夏去廚房拿可以嗎?就說是驅寒的薑湯。”
林長青點頭:“那我明日把藥熬好了,在廚房等開夏。”
四月點頭,咬了咬脣,又看向林長青:“長青大哥,我要走了。”
林長青嗯了一聲,將手裏的傘遞到四月的手上:“撐着傘回去吧。”
四月看着眼前的傘,本想要拒絕,卻又聽到林長青的聲音:“我屋子裏還有好幾把傘,四月姑娘儘管拿去就是。”
再推辭就有些矯情了,四月點點頭,默默接過林長青的傘,她又看他一眼,低聲道:“那我走了。”
林長青點頭,站在一邊讓開了路。
四月便也不再說話,垂頭從林長青身邊走過。
她撐着傘低着頭往前面走,也不知道走到哪裏,面前突然響起長林的聲音:“四月姑娘。”
四月一錯愕,擡起頭往上看去,正見到長林撐着傘站在他的面前。
這裏離剛才她與林長青站的地方並不遠,她不知道長林究竟看到她與林長青站在一起沒有,她看長林看向她,沉默了一下,才輕輕道:“長林大哥。”
長林沒說什麼,只說道:“飯菜快冷了,四月姑娘快跟我回去用飯吧。”
心中有什麼東西一直在往下壓,四月點點頭,往前面走。
長林看四月從面前經過,看着不遠處的林長青還站在遠處看向這邊,他的神情有一瞬間的變幻,又轉身跟在了四月的身後。
開夏一直撐着傘等在梨花軒的院門口,看到四月一身溼的過來,連忙迎上去,急切問道:“是不是又淋雨了?”
四月沒有回答,她此刻不願說任何話,沉默着往樓上去。
長林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四月,對着開夏道:“快去找身乾衣給四月姑娘換上,現在四月姑娘正懷着身孕,小心傷寒了。”
開夏連忙點頭,上了閣樓就去找乾淨的衣裳。
四月坐在凳上,看着開夏拿過來的衣裳,依舊沒讓開夏幫忙,自己默默就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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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外面的桌上,四月看着桌子上的飯菜,拿着筷子卻提不起半點胃口。
在背後替四月擦着溼發的開夏見四月沒有動筷,忍不住提醒道:“姐姐,你怎麼不吃?”
四月搖搖頭:“吃不下。”
四月心裏想着事情,一點東西都吃不下,整個人垮着,提不起半點力氣。
開夏看四月的樣子,就知道四月應該今日在大夫人那裏又受了委屈了,她不知道該怎麼去勸,只能在身後爲四月默默的擦頭髮。
草草吃了幾口,四月再吃不下,明明剛才在大夫人院子時她還餓着的,這會兒看着這桌子上的菜,卻半分吃不下去。
她索性放了筷子,就懶懶去春塌上靠着。
開夏看了看桌子上幾乎沒怎麼動過的飯菜,這些天四月一直都沒怎麼用飯,這樣下去,身子也受不了了。
屋子內伺候的其他丫頭也知道四月今早去了大夫人人那,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隱隱約約也能猜的出來,總歸不會得到什麼好臉色。
她們沒多說什麼,見四月走了,才上前去桌前收拾東西。
這些飯菜聽說都是按照主母的規格做的,甚至每日還有蔘湯,也不知道大公子爲何會這樣寵着那位。
這邊四月靠在春塌上,一閉眼,耳邊就好似又傳來林嬤嬤那譏諷的聲音。
第一個孩子必須養在主母的名下……
你一輩子都不能告訴他你才是他的生母……
這些話就像是一根根尖刺刺入四月的心口,這才恍然覺得,自己不過是一個低微的侍妾,連自己的孩子都不可能跟着自己。
剛才四月一直忍着淚,這會兒又覺得頭昏昏沉沉,她埋頭在臂彎裏,不發一點聲音的流着淚。
開夏看四月這樣子有些心疼,蹲在四月的面前問道:“四月姐姐,是不是大夫人又欺負姐姐了?”
“姐姐委屈了就給我說吧,我告訴大公子去。”
四月又是一聲哽咽,放下了手臂,露出一張柔弱潮溼的臉,她的手指握向開夏放在春塌上的手,搖了搖頭道:“你千萬別告訴大公子。”
開夏不解:“爲何不能告訴大公子?大夫人這樣欺負姐姐,難道姐姐就要一直這樣忍着麼?”
四月看着開夏那張青澀單純的臉,用帕子點了點淚水,輕聲道:“大夫人最痛恨的是後宅不寧了,我要是爲了這些婦人的小事去同大公子告狀,讓大公子爲我去大夫人那討說法,旁人不就是說我在背後挑些事端麼。”
“再說,如今我連身份都沒有,即便將來也只是個妾室,又拿什麼去鬧去?”
“且大公子繁忙,也不能時時護我,我又何必再去惹怒了大夫人。”
開夏聽四月說完,這才大抵明白了四月在顧府的處境,她也只是個丫頭,不能爲四月做什麼,只能無聲的陪在四月身側。
沒過一會兒,長林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開夏菜連忙起身出去。
外面長林端着一碗藥站在外面,見了四月就輕聲道:“剛熬好的補氣血的藥,務必看着四月姑娘喝完。”
開夏點點頭,端着藥進去,卻見四月已經閉着眼,一只手搭在邊緣,軟軟的垂了下去。
四月端着藥走到四月身邊,小聲喚道:“姐姐,先喝了藥吧。”
四月只是半眯着眼看了眼那藥碗,就翻身過去:“你拿去偷偷倒了了吧。”
這些日子四月每日要喝三次這樣的苦藥,無非就是一些安胎的補藥,林嬤嬤的話還留在心上,對着這個孩子,她絲毫不願意將他生下來。
她不過是顧府產子的工具,她不願做這個工具。
開夏聽到四月讓他倒了藥,有些發愣,這些天四月每日都安靜的喝完了藥,什麼話也沒說,爲什麼今日不願喝藥了?
她小聲的開口:“姐姐,這是補氣血的藥,你這些天氣色一直不怎麼好,還是起來喝了吧。”
四月的頭昏昏沉沉,腦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又覺得身體發冷,聽了四月的話,苦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