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恭喜!”
“恭喜晏將軍啊……”
“今晚要叫駙馬爺啦!哈哈!”
“哈哈哈!說得是!恭喜駙馬爺!”
偌大的昭威將軍府裏,恭賀聲不絕於耳,文武大臣齊聚一堂,圍着正中的男人不停敬酒……
男人一身華貴新郎裝扮,大紅色金絲花鳥紋大袖圓領袍,腰繫玉帶,銳利深刻的臉上難得有這樣明朗的笑容,對於敬酒來者不拒,引得賓客連連叫好。
這便是今晚的新郎官,昭威將軍晏景燁,一朝得勝歸來,不僅升官進爵,御賜府邸,聖上甚至把霽國唯一的嫡公主,年方十六的霽芷妍賜婚給他,正是春風得意,扶搖直上。
“咱們這位公主,可算是萬千寵愛於一身,自幼養在深宮甚少露面,據說比九天仙女還美呢!”
“那是當然,您老看看太子殿下英俊非凡氣度無雙,便也知這同胞妹妹定是美過天仙了!”
場上有人喝多了喜酒,搖頭晃腦地口無遮攔起來,一旁伺候的內侍正要呵斥,卻被攔住了。
當今太子殿下霽玉宸坐在主桌,同左右親王郡王互相舉杯寒暄,也沒錯過周圍熱鬧的討論。聞言站起來衝着晏景燁舉杯,鄭重說道:“本宮只這一個親妹妹,年紀尚小,此後就託付給你了。萬望你多多珍重,莫欺莫負。”
晏景燁同樣鄭重其事,握着酒杯略一作揖:“殿下放心。”
晏景燁想起稍早時候迎親,身着鳳冠霞帔,頭蓋輕紗蓋頭的公主被太子妃攙扶着走到自己面前,他透過半透明的蓋頭看向她,雖然算不上太真切,卻隱隱約約能看到她巴掌大的小臉上眼若點漆,鼻似懸膽,擡眼朝自己一望時眼中流光溢彩,只一眼又羞怯地低頭。
接過自己的新娘子,一截皓腕在自己手掌內,脆弱又嬌俏,心裏竟不由得生出憐惜的感覺。
並肩站立的時候,她堪堪只到自己肩膀,即使穿着繁複厚重的禮服也能看出身量嬌小,往日自己三兩大步能跨過的距離讓她細細地走了許久,晏景燁忍不住看了幾眼,看她緊張得輕咬下脣,也就陪她慢慢地挪。
人們都說他聖眷過隆——
尋常尚公主都是駙馬搬到公主府,也不能在朝中再擔任要職,因此當他聽聞皇帝要賜婚時,心裏是極不情願的。
可接到聖旨時,卻是讓公主住進新立的將軍府,官職還再進一級,金銀絲帛,玉石擺件接二連三地送過來,裝着陪嫁的箱子堆滿將軍府,婚服也是由御用衣匠親自量體裁衣。
當他牽着她慢慢地拜過堂,把她送進花團錦簇的洞房時,心裏想着:這樣嬌弱的小公主,應該要如何對待,才不會委屈了她呢?
推杯換盞喧囂到深夜,禮官暗中提醒時辰,太子還在場,公主和駙馬的洞房無人敢鬧,於是賓客們紛紛告辭離席。
晏景燁常年帶兵,酒量過人,到了此時也只是微醺,腳步依然沉穩有力,他親自送走太子和幾位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被催着不要浪費這良辰才往後頭的新房走。
霽芷妍端坐在牀沿,綴滿珠玉金釵的頭冠頗有重量,戴了一天壓得脖子都發了酸,她偷偷嘆了口氣,透過蓋頭打量着這個房間,隨處都是喜慶的大紅雙喜,紅燭的火光跳動着,夜風吹起紗幔輕輕飄着,拂過案几上擺放的各色點心——
一天都沒吃過東西的新娘子頓覺胃中空空。
她凝神側耳,前院離得遠,只能隱隱約約聽到幾聲喧譁,出嫁的緊張羞怯蕩然無存,又困又倦地想着不知道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她快要坐不住了。
偷偷擡手撩起蓋頭,露出一段白玉似的脖頸,右側還有一塊半指大小的嫣紅胎記,形狀酷似蝶翼,印着白皙肌膚顯得更加奪目。霽芷妍按了按脖子,真是又酸又麻。
剛動了幾下,突然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她趕緊放下手坐好,一顆心重新撲通撲通跳起來。
晏景燁在禮官喜婆、婢女小廝的陪伴下走了進來,婚房中燭影搖曳,新娘子端坐在牀邊,一雙手緊緊抓着紅帕,喜慶的紅襯得手指細白勝雪。
禮官和喜婆嘰裏呱啦說着吉祥話,婢女一旁遞過來托盤,上面一杆玉如意,喜婆唱賀道:“一杆天星秤,鑲星正十六,北七南六,相擁福祿壽,新郎慢起手!”
霽芷妍低垂着眼緊張地等着,只見玉如意伸到眼下,輕輕一揚,遮在自己眼前一天的蓋頭挑開,視線裏立馬真切地看清了周圍的一切——
離自己最近的是大紅色金緣的錦袍下襬。
眼前的人動了動,便有婢女往紅賬裏撒了紅棗之類的乾果,接着跟在自己身邊一起長大的欣蘭靠近扶着她的手臂讓她站起來,隨即一盞金樽遞到自己手上,裏面酒水盪漾,耳邊聽到一句。
“合衾酒,情綿綿。鸞鳳齊鳴,花好月圓。”
同樣握着金樽的一只大手伸過來,她忍不住擡眼望向他。
這不是她第一次見到他,每次他得勝還朝,她總是悄悄換上小內侍的衣服偷跑出去,擠在人羣裏看他坐在高頭大馬上,刀削斧刻的側臉,鼻樑高挺,長眉入鬢,沉穩有力的手握着繮繩,目不斜視地路過她。過後幾天裏,她總是恍惚能聽見馬蹄得得聲,和他身上盔甲輕撞的鏘鏘聲。
霽國的小公主遠遠地見過她的夫君好多次,都是披甲佩劍,冷肅威嚴的模樣,卻是第一次這麼近地看見他疏朗的帶着溫柔笑意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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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完全不同的兩只手臂纏繞在一起,他靠得更近,呼吸的氣似乎都噴在頸邊,霽芷妍立馬全身僵硬,微微發抖地喝下甘洌的液體,給她的這一杯已經兌得很稀淡,霽芷妍還是覺得整個人火辣辣地燒了起來。
晏景燁仰頭喝下酒,很快就直起身離開了一點,剛剛離得太近,眼中是她細膩的肌膚和細細的絨毛,鼻間是她的甜甜的體香和脂粉香,一口酒竟烈得上頭。
他終於覺得這一天太過冗長,心不在焉地聽了無數吉祥話,好不容易耳邊清淨下來,才發現她繁複的鳳冠已經卸了下來,厚重的外袍也脫掉了,烏髮挽着髮髻,對襟長裙裙角上繡着連珠團花紋,肩膀細瘦,腰間盈盈一握,糾着削蔥根般的手指,不知所措地站着。
晏景燁沒有親人很久了,此時此刻他才意識到,從此他有了妻子,將來還有孩子,他又將重新擁有一個完整的家了。
他拉過霽芷妍的手輕握着,發現她似乎是緊張得大氣不敢出,忍不住低聲哄着:“別怕,是不是一天沒吃東西了?餓不餓?”
他低低的聲音過於有磁性,震得霽芷妍心頭髮麻,無知無覺被他帶到軟榻上坐下,一旁各色的點心被他端過來。
“喜歡甜的還是淡的?”
點心的清香撲鼻,霽芷妍實在餓得厲害,捻起一塊放入口中,椰奶的甜味瞬間散開,手指大動接連吃了三四塊,才想起回答他:“甜的。”饞貓樣逗得晏景燁心頭舒暢。
把最後一口吞了下去,才覺得口乾,還沒開口就有一杯茶湊到嘴邊,她突然害臊起來,接過茶杯喝了兩口就趕緊放下。
接着晏景燁還端來漱口水讓她清口,她恍恍惚惚地想着這些好像該是她伺候夫君的,對未來的忐忑一下子被雀躍佔領——他好溫柔啊……
晏景燁把他的小娘子伺候好了,夜已經很深了,湊近能看到她眼底一點血絲,便提議早點歇息。
脫得只剩裏衣的時候,霽芷妍緊張起來。洞房花燭夜應該要發生什麼,出宮前有嬤嬤教過,她聽得面紅耳赤,卻也忍不住有些許期待。
到了此時她又迷迷糊糊了,等到躺下蓋好被子,她才想起來嬤嬤教過妻子該睡在外側,夜裏夫君口渴時好幫他端茶來——可她暈乎乎睡到了裏側,晏景燁也已經躺到她身邊了——雖然沒有真的捱到,還是能感受到他比自己稍高的體溫。
怎麼辦?難道要開口跟他換位置嗎?霽芷妍猶豫着不敢動。
晏景燁聞着身邊的香味有些悸動,發覺她只是直挺挺躺着,心裏想她是不是還有點小,會不會有些害怕這種事,可能還是得相處一陣彼此熟悉後再發生比較好吧?
那便讓她別害怕,先睡了吧。
晏景燁轉頭剛要開口,眼中瞬間映入一塊紅,他呼吸一下窒住,定了定神瞧仔細,胸膛劇烈起伏!
他用力掰過霽芷妍的肩膀看得更清楚,半邊蝶翼的血紅胎記!手掌驀地抓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