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永平十八年初冬。
容王府邸後院的柴房,窗櫺上貼滿了詭譎的黃色符咒。
“你這個不祥的災星毒婦,險些害了知寒和本王的孩子,怎配做容王妃!”
男子長身如玉,五官清俊,說出的話卻冷如寒冰,手上的力道逐漸加重。
他身下女子本有着一張白皙的瓜子臉,五官精緻完美,本該是傾城絕色,卻生生被左臉三指寬的駭人疤痕,和額頭的血淤破壞了美感。
“原爲了你那大將軍好舅舅能成爲本王的助力,才委屈知寒做了外室。如今沈家自身難保,留你這個醜八怪也無用了。”
蘇墨月臉色脹得通紅,悠悠轉醒,便發現脖頸被一只大手掐着,無法呼吸。
擡眼對上的卻是周逸錦的惡毒嘴臉,那眼底的厭棄和嘲諷絲毫不加掩飾。
“周逸錦?!”
怎麼回事,自己不是已經被他燒死了麼?
腦中浮現出外祖家上百口被滿門抄斬,還有她被綁在祭壇上,被當成災星活活燒死的情形。
直到現在那種痛入骨髓的皮肉灼燒感依然殘存着。
蘇墨月眼睛血紅,盯着眼前自己曾一心一意愛慕的新婚丈夫,此刻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右手抓起柴房裏的一把草灰,猛地衝着他的眼睛揚了上去。
周逸錦沒料到她竟然還能動彈,眼睛進灰,他下意識鬆了手腕。
“踐人竟敢暗算本王!”
蘇墨月脖子得到自由,緩過氣來。對着狗男人的雙臂曲池穴用力地按下去。
“啊!踐人,你對本王做了什麼?!”
“來人,給我將這毒婦拿下!”
周逸錦痛苦地叫出聲,只覺得雙臂又麻又痛,要廢了一樣。又驚又怒下竟忘了侍衛和下人早已被自己遣在院外。
“周逸錦,不是我不配做你的王妃,而你這個渣滓根本枉爲人!我若活不了,也定會拉你和蘇知寒墊背。”
脖子火辣辣地疼,蘇墨月站起身,掏出絲帕擦着手上的髒污。
前世周逸錦求娶她後,與她也算相敬如賓,但卻不曾有夫妻之實。她以爲是自己做得不夠好。
後來她撞破了他和庶妹蘇知寒的間情,他將她打個半死,就再沒讓她出過這間柴房。
隨後便聽到母親在平陽侯府被欺辱,一屍兩命。
又過了幾個月,外祖家因叛國被滿門處斬,六個表哥反抗被亂刀砍死。
蘇知寒爲了羞辱她,帶她去親眼看着將軍府覆滅。
那時候的她雙腿雙手已被廢,流盡血淚哭瞎了雙眼,最後被火燒祭臺。
好在現在她回來了。
周逸錦和平陽侯府蘇家欠她們的,她會加倍討回!
周逸錦勉強睜開眼睛,快氣瘋了。
“踐人,你早已是平陽侯府的棄女。還敢威脅本王?等着和沈家滿門抄斬吧!”
蘇墨月冷笑着走到他身前,“王爺還是關心關心自己吧,此刻有沒有覺得自己渾身痠麻?胸口還有些呼吸不暢,腿用不上力氣。”
她每說一句,周逸錦的臉色就陰沉幾分,“你對本王使了什麼陰毒手段?”
“你覺得我會沒有一點防身的招數麼?”
她說着把手裏的簪子攤在他面前,簪子已經一分爲二,中間是空的。
周逸錦神情一變,只覺得渾身的痠麻感更重了。
這個女人有醫術他是知道的,卻不想她敢對他使毒。
蘇墨月此時卻只覺得諷刺,這簪子確實是她防身的。可是自從嫁到容王府,裏面就沒再裝過藥物,因爲相信周逸錦會護着她。
眼下不過是她精準地點了穴道上,再加上她的暗示,周逸錦才相信了這套說辭。
“你居然敢給本王下毒?”
周逸錦咬牙切齒地看着蘇墨月,眼前的女人髮絲凌亂,衣衫上也滿是污垢和血漬。看着他的目光帶着恨意和嘲諷,仿若厲鬼。
“王爺,不如我們打個賭,太醫院即使是院正也不會知道這是什麼毒,更別說解毒。”
“蘇墨月你想怎樣?”
“我要王爺簽下和離書。”
周逸錦愣了一瞬,然後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般,面露譏諷。
“你又在耍什麼花招?當初依靠你舅舅的關係才得以嫁進王府,佔了容王妃的位置,更像條狗一般祈求本王的垂愛。現在竟跟本王提和離?”
蘇墨月也未生氣,之前確是她自己瞎了眼蒙了心,鬼迷心竅的信任他。血的代價,這一世,她會一一奉還。
“王爺逞口舌之快需得想想後果。你的時間不多了!半個時辰後我要拿到和離書。還有我帶來的嫁妝也將要全部帶走。”
說完,蘇墨月冷笑着走出這扇前世將自己關死的小門。
也虧得周逸錦是自負的獨自前來要弄死她,否則管家和侍衛一起,她還真得再費一些功夫。
周逸錦咬碎了一口寒牙,“你給本王等着!”
“嗯,我等着呢。”
蘇墨月不再理會他,徑直往曾經自己居住的院落而去。
她現在要收拾好嫁妝,拿到和離書,回侯府救母親。
算算時間,母親前世便是在這兩天被侯府老妖婆磋磨的難產而亡。
剛走到內院的垂花門,就聽見了貼身丫鬟翠蘭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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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放開我,我要見王妃,你們憑什麼抓我?”
幾個五大三粗的婆子,正抓着翠蘭的胳膊往外拽。
“見王妃?就是王妃讓我們把你發賣了,小踐蹄子,你就別掙扎了,我送你去享福。我這是看你姿色不錯,才送你去月桂樓。若是按照王妃的意思,就直接把你杖斃了。”
說話的是內院的管事嬤嬤,也是周逸錦的乳母,府上的人都尊稱她一聲崔夫人。
翠蘭斜了一眼崔夫人,“我呸,你個老妖婆子,在這胡謅八扯的什麼,王妃才不會賣了我。一定是你們要加害王妃,才不讓我見王妃的。”
蘇墨月眼眶微酸,前世她被關起來後再也沒見過翠蘭。
她甚至不敢問蘇知寒,只能心裏祈禱這丫頭逢凶化吉。
眼下人活生生地在眼前,她定要把人護住。
“小丫頭性子還挺烈,你們送去的時候,跟月桂樓的媽媽說一聲,就說是我的意思,讓人好好調教調教這丫頭。跟錯了主子,就等於是投錯了胎,要怪就怪你主子不爭氣吧!”
崔夫人一身蘇繡的錦襖,頭上兩支金鑲寶石的釵子,通身的打扮說是大戶人家的夫人也有人信。
此時她正一臉嘲諷地看着翠蘭,臉上滿是皺紋,觀骨突出,印堂狹窄,尖酸刻薄之態盡顯。
“給本妃住手,我的人也是你們能動的?”蘇墨月雖一身襤褸,卻氣勢十足。
前世崔夫人就沒少磋磨她,每日變着法的折辱她。
若蘇知寒是一朵食人的白蓮花,崔夫人就是守着白蓮花的老妖婆。
崔夫人聞言一愣,這才看清來人,心下暗笑,一個無權無勢的王妃,也敢在內院命令她?
還未等崔夫人說話,遠處就傳來女子嬌嗔的聲音。
“姐姐,是我的意思,這丫頭沒照應好你,才惹得王爺發怒。姐姐別怪崔嬤嬤,我也是爲了姐姐好。”
蘇墨月循聲望去,看着遠處走來的人影,眼中恨意漸濃,周身寒氣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