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府東面拐角處,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靠在牆上,兩眼發直、眼神渙散,嘴裏無意識流着口涎,臉上漾着不正常的潮紅,傻笑着喃喃自語,“美……太美……太美了……這樣美的美人兒,這輩子要能睡上那麼一次,就算是立刻死了,也值了!”
旁邊一個僕從打扮的青衣男子,不時探出頭看看街道,滿臉慌張地說道:“哎喲餵我的小公爺啊,這可是沈府的寶貝疙瘩,大名鼎鼎的沈九爺!當今皇上的伴讀、沈大將軍的幼子!碰不得啊!小公爺,您忘了昨日剛回京時國公爺叮囑您的話了?”
男子兩眼發直,魂遊天外,“沒忘。青槐……”
他抓起僕從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喃喃說道:“這裏……空了……全空了……剛剛,爺的心……還有魂兒,都跟着美人兒飛走了。若是不能抱得美人歸,小爺我這輩子,只能算是一具行屍走肉……再也不能活過來了……”
青槐想到方才驚鴻一瞥的沈九爺那絕世美貌,心裏也是怦怦直跳: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美貌的男子?恐怕只有那天上的神仙,把畢生修煉得來的仙氣兒全都用在臉上,才能長成這般模樣吧?
別說自家公子被迷得失魂落魄找不着南北,就連自己也……
這人要是生在普通人家就好了。公子吃肉,他好歹還能喝到兩口湯。
不,這沈九爺但凡身份再低那麼一點點,或者北酈不是三天兩頭來擾邊、朝廷還需要沈家,恐怕這位沈九爺,早就被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原以爲勸自家小主子回府會很困難,沒想到小公爺自打見了沈九爺,整個人竟是真得失了魂,癡癡傻傻由着青槐將他帶回了國公府。
剛把小公爺齊瑞送回房,國公夫人就聞訊趕了過來,“出去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一會兒工夫就病了呢?”
齊瑞張着嘴,兩眼無光,嘴角的涎水不停地往下流,一邊流還一邊口齒不清地嘀咕着,“我活不得了……活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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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啊!”國公夫人驚嚎一聲,一下子撲了過來,抖着雙手不知道往哪兒摸好,“你這是,這是怎麼了?青槐!”
她突然厲喝一聲,大聲斥道:“是不是你帶着瑞兒到了什麼腌臢去處,被什麼髒東西撲着了?!”
青槐“撲通”一聲跪下,大聲喊冤,“冤枉啊夫人,小人只跟着小公爺經過了沈府……”
國公夫人哭聲一頓,立刻就明白了兒子變成這樣的癥結所在。
國公府十幾個女兒,但是國公爺膝下就瑞兒這麼一根獨苗苗,寶貝的什麼似的,也養成了齊瑞無法無天、葷素不忌的性子。
十三年前,瑞兒出門看中了一個小童,偷偷帶去了齊國公府在京郊的莊子上,結果孩子太小,一不小心給玩死了。
要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倒也罷了,不過多花幾兩銀子就能封了口。誰能料到那孩子居然是御史臺臺院孫侍御史親妹妹的小兒子?
孩子死後瑞兒讓人將他扔到了山溝裏,找到時已經生了蛆蟲。孩子母親瘋了,孫侍御史在德政殿撞了柱子,要求皇上查出並嚴懲兇手。
國公爺在得知那孩子死後就連夜將瑞兒和他媳婦送出京城,送到幾千裏外的同州府他外祖家,一待就是十三年。
孫侍御史一直沒放棄調查此案,也不止一次質疑過瑞兒。
幸好當初瑞兒出京有人看到,出事後又因爲害怕,是避着人偷偷溜回來的。國公爺一口咬定瑞兒早就離京,孫侍御史就算懷疑也沒有證據。
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
直到半年前孫侍御史因病離世,他的妹妹早在八年前就溺水而亡、妹夫早已另娶,齊國公才敢同意兒子回京的請求。
兒媳和孫兒孫女還留在同州。
昨日瑞兒剛剛到家,今日就變成了這樣。
都怪那沈紹安!
一個男人,卻長了那樣一副狐妹樣兒,不好好在府裏藏着,偏要出來招蜂引蝶!
國公夫人恨得直咬牙,壓低了聲音吩咐,“這件事,你給我咬死了憋在心裏,千萬不能說出去,知道嗎?”
青槐連忙指天發誓。
國公夫人這才不慌不忙用帕子拭了拭鬢角,吩咐跟來的丫頭,“青桑,去二門外守着,國公爺回府了請他過來一趟。”
青桑恭聲應着退了出去。
快掌燈的時候,齊國公才進了兒子的房間,“怎麼回事?”
此時齊瑞已經喝過安神湯睡了一覺,醒來之後精神就好了許多。
他可憐兮兮朝齊國公伸出手,“爹,兒子要死了……”
“好好說話!”
齊瑞變臉似的收了方才的表情,擁着被子坐了起來,朝一旁的青槐使了個眼色。
等青槐出去關上房門之後,齊瑞嘿嘿一笑,道:“兒子今天出去,遇到了那沈家老九。”
齊恆一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有點出息!當年的教訓還不夠嗎?”
“當年?當年要不是那姓孫的油鹽不進、軟硬不吃,兒子何致於躲在外祖家十幾年?多大點事,跟條瘋狗似的盯着兒子咬了這麼多年!再說了,人是我一個人玩死的嗎?他梁王也有份兒。孫家不敢招惹梁王,就敢逮着兒子一個人咬。”
齊恆神情冷然喝道:“行了!這件事情既然已經過去,就不要再說了。”
梁王本是皇后嫡子,被先帝賜以國名爲封號。
十三年前的萬壽節,刺客突降,先太子遇刺身亡。
赫連瑾那身份卑踐的生母替先帝擋了一劍,用自己的一條命給他換來了朝堂聽政的機會。
與此同時,梁王也被先帝帶到身邊,開始學着處理朝政。
所有人都以爲太子之位非梁王莫屬。
可後來赫連瑾異軍突起,取代梁王被冊封太子,而梁王卻被先帝限期離京,就藩梁地。
其中的緣由,未必不是因爲這件事才讓梁王失了帝心。
齊瑞朝他挪了挪,壓低了聲音道:“爹,兒子此次回京之前,去了一趟梁王的藩府。梁王的意思,如今沈時戩掌管兵權已近十年,若是先帝在時,這時節早該命沈時戩回京述職了。只是,自從沈紹安成了新帝伴讀,小皇帝和攝政王對沈家寵信,更勝從前。皇上不做主,攝政王又不提招回沈大將軍之事,這邊關兵權更迭,不知又要等多少年。舅舅當年也是手握重兵的將軍,打了多少勝仗?如今正值壯年,卻被赫連瑾困在京城蹉跎度日。有沈時戩在,什麼時候才能輪得到舅舅重掌兵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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