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厭只是愣愣看着男人。
他像是好幾宿沒有睡覺一般，斯文的眼鏡下，桃花眼中有疲憊與血絲，眼底烏青，比平日要狼狽的多。
有些拿不準他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試探着問：“你不是在去國外有重要項目要談，談成了嗎？回來的這麼早？”
“推了。怕你有事，接到電話後就立刻飛回來。”
這幾個字說的平淡，彷彿是說今晚的月亮很圓，卻在她心裏掀起驚濤駭浪。
要知道對瑞光集團來說重要的單子可不是小錢，佟瑞曉竟然推了！是他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間猾的商人推了幾億的單子飛回國，看望突發心臟病的聯姻對象。是爲了維護好丈夫的名號？還是想做給誰看？
她嚴重懷疑，他進來之前已經跟那些眼巴巴想挖出點爆料的媒體暗中打過照面，只等明天一早發佈一條名爲#知名企業家因妻子發病捨棄上億大單飛回國內#的頭條新聞。
當然，這都是她瞎謅都。
媒體用詞不可能這麼沒技術含量，佟瑞曉也不是這樣噁心做派的人，不然早就借題發揮幾百次了。
可……
爲了什麼呢？
心中想着，愈發心裏驚嚇起來。
猜得透的算計不可怕，這種根本猜不透的才最讓人心神不寧。
“你……”
佟瑞曉看到了她眼中驟升的警惕。心臟像是被狠狠紮了一刀，饒是再能隱忍的人，也痛的忍不住皺起眉頭，啞了聲音。
國外國內有時差，他凌晨三點接到電話立刻飛回來，在飛機上捏着手機提心吊膽，一個小時焦慮不已，生她出一點事。
回來看到她醒了，心中萬千欣喜。可欣喜還沒過幾秒，就在她的眼中看到提防。
那副戒備的樣子，彷彿他是妖魔鬼怪，下一秒就要謀害她。
似一個無形無聲的巴掌甩在他臉上，讓他頭暈眼花、口乾舌燥說不出話。
“簡厭……”想說什麼，卻忽然意識到身邊還站着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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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斂疲倦，沉聲對佟懷慕說，“你先回去吧，明天還要上課。這裏有我。”
以上課要準時休息爲由支開孩子，其實是想構建一個能說話的空間。
太多情緒，不能讓那些暴露在人前。
佟懷慕遲疑一瞬，像是妥協，低聲說了一句“好”，隨後向外走去。
在關門時，他往裏看向病牀上的女人，深深掛念的一眼。
目光掠過男人的後背，再收回來時，有一抹難以察覺的陰陰鬱色。
佟瑞曉……
你如果像兩年前一樣對待我媽一樣對簡厭，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咔擦”一聲，門被關上。
佟瑞曉在她牀邊的椅子上坐下，明明與佟懷慕剛才坐的位置無異，卻彷彿一瞬之間拉開了十萬八千里。
因爲在她心中，這二人與她的親近程度差距懸殊。
“簡厭，在你心裏我是什麼？”
他忍着心痛艱難的說出這句話，只覺得自己要跟着外面被碾碎的月光一起腐爛在地裏。
簡厭被他這句毫無徵兆的話問的一懵，不明白他突如其來的是要幹什麼，但也如實回答：“佟先生，瑞光集團董事長，小慕的父親。”
他忽的低笑一聲。
這聲笑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回想自己並沒有說錯什麼，他表情瞧不見端倪，笑又太平常，看不出別的。
只是總覺得有些諷刺在裏面。
“有什麼不對嗎？”
她問。
“我還以爲你會說我是洪水猛獸呢。”
佟瑞曉嘴脣一張一合，話語平靜，尤其那雙眼睛，平靜的令人害怕。
簡厭心驚，“這……怎麼會？”
因爲被看破想法，她向來溫柔清冷的面具有一絲龜裂，說話磕絆一下。
“我知道你對我有所成見，可你也沒必要把我看的那麼惡劣。”
“我怕你出事，凌晨往回飛，雖說你不見得需要這份關心，但也不至於警惕。”
簡厭否認，“我並沒有警惕。”
她心中則想，自己不過是走神一瞬，竟然被他抓到了情緒。
佟瑞曉真不是一般人。
眼睛尖銳，犀利。
她自認爲謹慎，情緒很少外泄。表情管理也很到位，可以說比得上熒幕上演員。卻被他輕鬆看破，看來還遠遠不夠。
“我如果真的要算計你什麼，你覺得很困難嗎？”
他好聽的聲音近在耳畔。
邊說，伸出手在她面前。
簡厭看着面前白皙而骨骼分明的修長手指，很漂亮的一雙手，無名指上一枚婚戒，讓她下意識握緊了正在輸液的右手。
她沒戴……
因爲不習慣，從前一直單身，沒有帶戒指的習慣。再加之他前兩天說要再打，就把原來那個擱置起來，放在原主那一堆首飾裏。
此刻他伸出手，她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可卻有說不出來的心虛。
心裏隱隱不安，因他口中的那句話不是什麼好話，威脅的意思都拍在她臉上了。
卻沒想到佟瑞曉握住了她的左手。
他掌心乾燥溫熱，碰到她手都一瞬間，簡厭被燙的打了個哆嗦。
下意識要甩開，卻敢受到對方緊緊握住。
心裏慌亂一瞬，接着冷靜下來，壓制下想要掙脫的想法。
眼睛追着他的眼睛，“佟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我想試試你的是不是冷血動物，”他只是單純的握着，並沒有其他令人心生璦昧的動作，太過剋制冷靜，“將別人所有的關心看作圖謀不軌。”
簡厭顧左右而言他，“佟先生是一個好人，只是我不習慣接受別人的關心，可能表現出不令人喜歡的樣子，但我內心卻沒有想過你是圖謀不軌。”
說的都是假話，都在虛與委蛇。
佟瑞曉不知道這世界上竟然有人臉皮這麼厚，這樣連哄騙都懶得的話張口就來，把他當什麼？
酒桌上推杯換盞需要虛僞陳詞的投資者？
“你覺得你自己說出來的話可信？”
“這麼光明正大的騙我，”他明明握着她的手，卻感受不到半分真實，“簡小姐，你真的沒良心。”
簡厭抱歉的笑了笑，“佟先生，你趕夜飛回來我很感動，但你的話我實在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