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回了永寧居後也一直心緒不安,方才瞧着老侯爺那樣,分明是迴光返照了。
杜媽媽扶着她坐下,怕她凍着又連忙抱了毛毯來給她蓋着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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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清則是往小手爐里加了炭,又遞迴沈稚手上。
見她一直皺着眉沉默着,小清不由問道:“世子妃是不是在擔心侯爺啊?”
“怎麼能不擔心呢。”沈稚輕輕嘆了一口氣,“羅家那邊有派人去通知嗎?”
今晚人幾乎都到齊了,除了江寧沒來。
“先前侯爺說要見人的時候,就已經派人去羅家了。”杜媽媽回道,“但這大雪天的,路不好走,羅家離着又遠,大姑奶奶回來只怕是還要一會兒呢。”
“世子妃可千萬別想太多。”小清勸道,“您如今是有身子的人,萬事得先考慮肚子裏的孩子。”
憂思過重對肚子裏的孩子也不好。
沈稚輕輕摸着肚子,到底是嘆了一口氣後,沒有再問什麼。
江羨還不知何時能回來,杜媽媽怕餓着沈稚,便先叫人擺了膳。
沈稚也是沒什麼胃口的,但爲了肚子裏的孩子,只能勉強下嚥。
一頓飯吃了半個多時辰才結束,吃完以後又是一碗藥汁。
沈稚直喝的肚皮圓滾滾的,扶着小清的手在屋裏來回走動。
江羨也是這時回來的,他頂着一身寒氣從外走進來,面色彷彿比外面那冰天雪地還要冷上幾分。
屋裏衆人連忙行禮。
沈稚略微擔憂地問道:“父親怎麼樣?”
江羨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神情間有一抹疲憊。
“大姐方才回來了。”他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聲音有些啞。
“看到父親那樣,她一定很難過。”沈稚輕聲道。
“嗯。”他沒否認。
江羨很少將自己情緒外露,哪怕是再傷心難過,他也不叫人看見。
就像如今,他是知道老侯爺命不久矣,心裏也是難過的,但他仍是不表現出來。
他們父子之間的感情是奇怪彆扭的。
兩人吵了十幾年,總是一言不合便摔杯子摔門。
到了如今,有一人要先走時,另一人反而是不捨了。
這種感情十分矛盾。
沈稚悄悄遣散了屋裏的人,走到江羨身邊坐下,將腦袋靠在他肩上,拉着他的手方放到自己肚子上,柔聲問他:“你希望這個孩子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江羨有那麼一瞬間的怔忪,他的手指輕輕動了動:“男孩兒女孩兒都不要緊。”
最重要的,是他不會走父親的那些路。
“我只希望他們生下來後,身子可千萬不要隨了我。”沈稚開着玩笑,“你是不知,從我記事起,我便是頓頓不離藥的。從前我很羨慕沈雲汐,她有爹孃疼愛,又有一副健康的身軀。”
不像她,天太熱了會生病,冷了會生病,便是有時喝了點冰水都要咳上幾日。
沈稚從前一度以爲自己活不久的。
江羨聽着,有些心疼她:“那時的你,是怎麼過來的?”
“忘了。”沈稚笑着說,“過去太久,我都有些忘了那時自己心裏在想什麼了。”
這是實話。
她大部分時間都被關在房間裏,祖母雖然心疼她,卻也更怕放她出去發生什麼事,再救不回來。
“祖母年紀一日一日的大了,她也總有不舒服的時候,但從來不與我說,我知道她是怕我擔心。”沈稚說這話時臉上並沒有任何擔憂,只是淡然,“我從小便將生死看的很淡。”
她自己也好幾次一只腳踏進過鬼門關的人,有時病的厲害了,人稀裏糊塗的像是去了另一個地方。
常常難受時,她總會想,爲何不讓她死了算了,何苦要活着折磨,折磨自己也就罷了,也在折磨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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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呢?”江羨看着她眸中神情,問道。
“如今嘛……”沈稚仔細想了一下,笑着說道,“如今嫁了人,有了孩子,自然是想多活幾年,起碼要看着孩子長大成家立業的。”
人都是有期望的,沈稚如今的期望便是如此。
過去她無牽無掛,自然不怕死。
可如今要再叫她生一場重病,她比誰都怕。
江羨握住她的手,眼神認真而又堅定:“我不會叫你死的。”
沈稚輕笑:“放心,至少我現在還捨不得死呢。”
同沈稚說了這麼久的話,才將江羨心中沉悶的心情驅散了些。
沈稚見他心情好轉,才叫人去備晚膳。
江羨自然也是沒什麼胃口的,但他還是保持着平時的飯量。
江寧今晚並沒有回羅家,她將兩個孩子都帶了來,老夫人安排她們母女住在自己院子裏,對於那兩個孩子她也是十分歡喜。
次日一早,沈稚同江羨一道用過早膳後,他便去了前院。
江寧帶着兩個孩子一道過來看望沈稚。
“大姐,快進屋坐。”丫鬟將她們迎進來時,沈稚有些激動道。
“我聽母親說你胎還沒坐穩呢?”江寧抱着羅玉雯,面露關切。
“大夫開了藥,只要每日喝着就沒事了。”沈稚輕輕笑說,“你別擔心。”
江寧這才放下心。
羅玉蘭乖巧的給沈稚行禮問好。
看的出來,她比在羅家時要開朗許多。
反而是羅玉雯有些怯生生的躲在江寧懷裏,時不時的擡眼偷偷看沈稚,然後又將腦袋埋進她懷中。
沈稚邀着她們坐下,小清跟冬青兩人進來奉茶,又特意端了孩子們愛吃的點心,以及小廚房新熬煮出來的奶茶。
沈稚笑眯眯地對羅玉蘭道:“這是用茶葉與羊奶煮出來的,柏哥兒愛喝這個,你也嚐嚐。”
那奶茶並不腥,喝着甜滋滋的,也難怪小孩子喜歡。
羅玉蘭喝了兩口後,雙眼微微一亮:“好好喝。”
“再配一些這點心。”沈稚將糕點推到她手邊,笑說。
羅玉蘭並不敢太過放肆,只吃了兩塊點心便停手了,然後捧着奶茶杯子慢慢喝着。
“還是你懂得怎麼吃。”江寧笑道,“我還從來沒想過茶葉可以這麼煮。”
“也是因爲柏哥兒愛喝,我自己平日裏是不喝的。”沈稚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