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和誰學畫畫？”
宋數華站在畫板旁邊，溫和地看着對面的小姑娘。
藺瀾萻抿了抿脣：“小時候爸爸教過一點。沒有專門學習過油畫，都是自己練習的。”
頓了下，她又輕聲補充：“我現在在動畫系，有素描課。平時也會聽專業的講座。”
她撓撓眉尾。在宋老面前，這樣的履歷似乎略有些寒磣。
宋數華卻擺了擺手：“古往今來，不是科班出身，甚至三、四十歲才開始職業生涯的畫家不少。梵高也曾表示，沒必要額外接受正統教育。”
“不過他也是經歷了大量的練習才有所收穫。所以基礎功不能落下。素描便是很重要的一項基礎技能。”
說着，他從書架上拿下幾本書，“這幾本獸醫解剖講解你拿去看看。裏面馬牛羊的示意圖，你按人體解剖的方式去畫它們。比例、光線、陰影，都是畫畫的人必須要研究的。”
藺瀾萻懵懵然地接過三本書，沉甸甸地捧在掌心。
隨即，手上一輕。
季晏接過了她手頭的硬皮書，挑眉輕笑：“這就開始佈置功課了？”
宋數華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做我的學生，你以爲很輕鬆？小姑娘要是哭了，哦呦，某些人可別心疼地找我鬧。”
季晏有些無奈：“我哪敢。”
宋老瞅他的眼神頓時稀奇起來。
這一代的小輩，的確幾乎都是他們幾個老傢伙看着長大的。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季家老二臉上這樣的表情。大男孩似的，眼裏都帶着光。
老爺子有些動容，隨即又失笑：“還有你不敢的？”
小的時候，打不過隔壁了就喊他家老大出頭，闖禍了就讓家裏老三背鍋，鬼的很。
一老一少彼此打趣，看上去關係很熟稔。
藺瀾萻後知後覺地眨了兩下眼睛，疑惑地開口：“學生？”
“很意外嗎？”季晏摸摸她的腦袋，“不然帶你來見宋老幹嘛，還不叫老師？”
藺瀾萻有些恍然。
可是宋教授很少收學生，或者說，他定期在bb大公開授課但一對一收徒卻很少。
而但凡他的弟子，幾乎沒有不出名的。即便有所謂的“名師效應”在其中，也不能否認他們各自出色的技藝。
“我一直很憧憬宋老師。只是，”她乾脆坦言，“擔心砸了您的招牌。”
“丫頭你是覺得，我是因爲這個人情才教你？怕自己達不到我的要求？”老爺子稍稍指了下季晏。
藺瀾萻抿着小梨渦，點點頭。
宋老爺子簡直要哭了。
多老實一孩子，乖乖巧巧的，有便宜都不佔，怎麼就着了季家混老二的道呢？
嘆息歸嘆息，他臉上也露出了笑意，“這小子在我這兒可沒那麼大的面子，我可不賣他人情！”
“自然是看過你的畫。他帶來的。”宋數華拍了拍季晏的肩膀，轉而看向藺瀾萻，“我很喜歡你的色彩。”
況且一個人的作品裏，除了技巧，還有ta的價值觀表達。
他在那幅描繪塞維利亞的圖裏，看到了久違的明妹生動。越是熱烈的、豐富的顏色，越難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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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畫裏有一種孤勇，卻不晦暗，像是橫衝直撞的，被阻擋也不肯低頭自抑的靈氣。
“輪廓、光影、結構這些，都是一幅畫的要素。可最終油畫，是顏色和環境。筆法可以練習，掌控顏色的能力卻是天賦。你也可以理解爲是某種審美。”
宋數華笑着加了一句：“所以錄用你，是因爲你的能力。”
顏色……
藺瀾萻無聲地重複着兩字，思念的情緒一閃而過。
“我明白了。”她真誠地道謝，“謝謝老師。我會好好看這些書繪製素描的。”
這也是宋老讓她練習基本功的原因吧。非科班也沒關係，但仍需要按部就班。如今先花精力鑽研線條。那麼之後到顏色那步的時候，便能更加如魚得水。
宋老樂呵呵地點了點頭：“之後可要勤快點往我這兒跑啊。”
“嗯，一定。”
…
直到從宋老的工作間出來，藺瀾萻還有些不可置信，一路拽着身旁人的袖子。
季晏牽住她的手握到自己掌心，輕笑：“宋爺爺人很好，還護短。我就不用擔心你被欺負了。”
藺瀾萻回過神，挑眉點了點下巴：“哪兒那麼容易被欺負。”
兩人走在路上，彼此相交的手微微晃動
“對了，”她拽了下季晏，“沒想到你要介紹的老師是宋前輩……”
“爺爺在世的時候，他們幾個都是很好的朋友。”季晏笑了下，“只是我們都沒什麼藝術細胞。小時候讓我寫篆書，硬交給他一幅鬼畫符。”
藺瀾萻這麼一想像那個場景，也笑了：“難怪老師對你吹鬍子～”
“那我也比聿希祈她哥好。他那會兒……”
“哈哈哈哈……”
金色的陽光落在相偕遠去的背影上，一點一點染出了歲月靜好。
…
“既然要花費更多的時間練習，還得常常往這邊跑，吳花果的兼職還是處理下吧？”
等坐上車，季晏建議道：“你們吳總上週才去季動開過會，馬上會有些業務變動，我看你們部門也不會很忙。”
藺瀾萻點了點頭。
她此前也跟組長打過招呼，因此到公司就去找了人事和組長，辦理離職和工作交接。
季晏在茶水間附近等她。然而要等的人還沒回來，倒是等到了一個神情狐疑的老班長。
“你怎麼在這兒？”王孝波皺眉看他，“總不會又回來入職了吧？”
季晏淡淡垂眸：“我等人。”
“等人？”對方頓時警惕，“藺同學嗎，她不在，好像請假了。你大概白跑一趟。”
季晏看了他一眼，脣角的弧度微牽：“我知道她請假了。我請的。”
“……”
這話說的冷淡又疏離，殺傷力卻猶如炸彈一般，實實在在地把王孝波給炸懵了。
“你請？你們……”他低聲喃喃。
本還指望着近水樓臺先得月呢，這人什麼時候已經是能替她請假的身份了？
“那你現在等誰？”
季晏笑笑：“剛送她過來辦離職。等下一起回。”
王孝波被這巨大的信息量弄得有些不靈光，“離職？”他猛地擡頭直視對方，“一起回？”
季晏慢條斯理地往柱子上靠，還沒回答，藺瀾萻和聿希祈就進入了視野。
“辦好了？”他自然拉起女孩的手。
“都好了。之前跟組長打過招呼的，比較快。”
見兩人熟稔的對話，王孝波張了張嘴，乾巴巴地問：“藺同學你要離職了？”
藺瀾萻微微挽脣：“嗯。謝謝班長之前介紹這個機會。”
“沒什麼……只是這還沒開學，你是找了其他工作嗎？”王孝波一邊說着，一邊瞥了一眼季晏。
藺瀾萻搖搖頭：“我要好好學習繪畫了，所以考慮了下，覺得還是別分心。否則豈不是本末倒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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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無法反駁。
王孝波只得苦澀地笑笑：“那很好啊，加油。對了，如果有什麼困難，儘管找我……我是說我們這些老同學，能幫的都會幫。”
女孩眼裏露出幾分真切的笑意：“謝……”謝。
“謝謝。”季晏漫不經心地舉了舉兩人相牽的手，誠懇道，“不勞班長和同學們費心了。我會照顧她。”
面對這狀似無意卻很顯然的宣誓主權的舉動，王孝波扯了扯嘴角，終是不再多說什麼，“你們在一起了？”
“哦，我們結婚了。”某人嘴角微微揚起，如是說道。
王孝波：“……”
wh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