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貴妃蘇知寒坐在皇上的身邊,而姜貴妃的位置,在淑貴妃之下。
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這麼多年,宮裏不是沒有得寵的女人,但是宮宴能和皇上挨着坐的,只有姜貴妃。
尤其是先皇后薨逝之後,姜貴妃位同副後。
衆人行禮之後坐下,周逸錦忍不住先飲了一杯酒。
骨骼分明的手指,捏着手裏的酒杯,眼裏滿是羞辱和痛楚。
最高興的當數平陽侯蘇文澈了,臉上隱隱透着自豪的神情。
因是給林子瑜解封,林子瑜便上前給皇上行了大禮。
永平帝笑着說道:“子瑜快起來,不必多禮。如今遼東還算太平,朕看不如就在京裏多呆些時日,有合適的,再成門親事。”
婉凝公主聞言,嬌羞地看了一眼林子瑜。
又慌亂地低下頭,抿着脣角。
“臣確實想多住些時日,近來祖母身子不大好,我總要儘儘孝。”林子瑜說道。
這話一出,不少人心思都活絡了起來。
林家老夫人若是身子不好,那遼王的親事可能真要定下了。
尤其林子瑜還是遼王府的繼承人,總不好讓老太太帶着遺憾走。
另一方面,老太太一旦去世,林子瑜就要丁憂守孝。
雖說兵權不會丟,但是婚事卻會耽擱了。
“要不要朕給你賜婚?”皇上笑着問道。
“多謝皇上,只是臣已經有意中人了,就不勞煩皇上了。”
此話一出,又有不少人驚訝,紛紛猜測遼王這話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他中意的是哪家的姑娘?
周昱祁卻不自覺地看向蘇墨月,他說的,是她麼?
以周昱祁看人的眼光,自然知道林子瑜是個值得託付之人。
只是明明知道這樣是最好的結果,卻又心有不甘,此時只覺得滿心苦澀。
太后聽林子瑜這麼說,也笑着說道:“子瑜既然有了心上人,那就趁早把婚事辦了,也省得你家老太太跟着操心。”
蘇墨月看了看太后,又掃了掃大殿上的人。
低聲問袁千羽,“怎麼沒看見奉聖夫人?”
袁千羽低聲回道:“你還不知道麼?陳家完了。”
蘇墨月更詫異了,不知道這陳家完了是什麼意思。
袁千羽解釋道:“從五六日之前,不知道爲何,就開始有御史彈劾陳家。連陳家老太爺玩弄孌童的事,都被捅到了乾陽殿。皇上雷霆之怒,陳家被貶斥了。現在,全家都回了金陵老家了。這還不算,陳家晚輩裏面有出仕的,都被革職了。”
蘇墨月忽然想起,之前在景王府,莫言有次說道,她中毒的事有奉聖夫人的手筆,還說陳家完了。
所以,這是周昱祁爲了給她報仇?
不然,她想不出什麼人能在幾天的時間,就把陳家弄回了老家。
又想起她受傷的時候,他的焦急和不安,蘇墨月低垂的眼眸微微顫動。
林子瑜回了座位之後,便是衆人之間觥籌交錯,歌舞昇平。
因過幾日就是太后的壽宴,所以今日的接風宴並不奢華。
倒是比從前的宮宴隨意了許多。
“皇上,臣有話要說。”蘇文澈一杯酒下肚後,就走到了大殿中間。
蘇墨月皺着眉看着,心想,她爹不會真的跟皇上說她孃的事吧?
“蘇愛卿有何事?”
因對蘇知寒的寵愛,永平帝這些日子對蘇文澈說話,都比從前溫和了許多。
蘇知寒有些詫異地看着在下面跪着的父親,不知道父親是何事要說。
難道是哥哥請立世子的事?
可這場合,多少有些不合適。
蘇知寒打定主意,就算場合不當,她等會也得幫忙說項。
自己嫡親的哥哥好了,她在宮裏也能過得安穩。
蘇文澈說道:“皇上,臣雖然只是兵部的軍需官,但是有些事也不得不說。一個和離的內宅女人,都能做飛鷹衛的侍衛統領,這軍中,還有約束麼?”
蘇墨月不由得扶額嘆息,她知道自己這位父親沒什麼腦子,卻沒想到他這麼沒腦子。
別說母親從前就是跟着長公主的,就算不是,這事長公主允了,誰還敢質疑。
就連太后,都不敢和靜安長公主叫板。
他居然在這種宮宴上,當場質問,這是嫌長公主脾氣太好?
皇上愣住了,他萬萬沒想到蘇文澈會問出這個問題。
飛鷹軍歷來都是歸長公主管的,他從不過問。
而且也沒必要過問,靜安長公主是他的妹妹,駙馬爺薨逝,長公主膝下無子,難道還能造反不成?
“蘇愛卿,靜安這麼做,想來有她的道理。這事既然不歸你管,你就不要過問了。”
平日裏謹小慎微的蘇文澈,今日也不知道是因爲酒壯慫人膽,還是把腦子放家了。
倒是有了點御史仗義執言,勸諫君王的勇氣。
此時聽皇上這麼說,蘇文澈繼續說道:“臣覺得,長此下去,有違綱常,請皇上決斷。”
沈雲清站在靜安長公主身後,臉上神情未變,甚至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蘇文澈。
靜安長公主笑了一聲,站起身走下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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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陽侯,你在質疑本宮?”
靜安長公主一身月白色繡鳳紋宮裝,頭上只戴了兩只鳳頭釵,一雙鳳眸直視蘇文澈,眼神凌厲。
蘇文澈被靜安長公主的氣勢一掃,身子不自覺晃了晃。
心裏雖有懼意,可眼下也只能硬着頭皮和長公主對峙了。
“殿下,臣不是質疑您。只是這實在是不成體統,內宅婦人和離,就已經夠丟人現眼了,怎麼能做侍衛統領呢?還是大名鼎鼎的飛鷹軍,這若是傳出去,別國只會笑話我們朝中無人。”
蘇文澈這話乍一聽,還真是有理有據。
甚至底下已經有人竊竊私語。
“蘇侯爺說得對啊,和離的女人成了侍衛統領,像什麼樣子?”
“就是,也不知道沈家是什麼家風,教出的女兒和離,外孫女也和離。”
“倫理綱常,婦德婦容她們怕是都忘了,還真是恬不知恥。”
蘇墨月冷凝着雙眸,想要上去辯一辯。
只是現在長公主在殿中,她一個小輩,不好插話。
林子瑜聽着下面的動靜,嘴角泛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這世間,對女子何其不公!
連保家衛國,都成了不守婦道了。
只是靜安長公主,是她們能質疑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