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什麼都不給他留

發佈時間: 2025-01-10 18:3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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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予和趙敬一頓酒喝到不省人事,礙於這兩人是會所的超級至尊VIP,經理自然不敢怠慢,讓服務生將兩人扶到房間。

江知予下午喝醉,凌晨五點因爲口渴,晃晃悠悠起來找水喝。

幾杯水灌下去,腦子也清醒了些,躺回牀上睡了五分鐘,突然想起他只請了一天假,天亮還得繼續上班,又認命爬起來,去衛生間用涼水洗了臉,腦子已經恢復七八分。

凌晨五點,會所還在營業,他叫了服務生,送他回家。

打開家門,屋子裏已經有朦朧的天光,他背靠着門板在玄關站了一會兒,直到頭頂的筒燈自動熄滅他才恍惚回神去換鞋,順手打開客廳的燈。

走到玄關櫃盡頭時,他突然停了一下,視線落在那處空空的地板上,好像覺得差了點什麼。

擡頭掃向玄關櫃,沒由來的覺得好空,上面本該有很多東西的,現在什麼都沒有。

他愣了愣神,又繼續往臥室走,穿過客廳那面巨大的禮物牆時,他猛地怔住。

初夏的天亮得早一些,儘管朝陽還沒有出來,大半個城市也還在沉寂之中,但天空已經從最深重的暮藍轉爲稍淺的湖藍,伴着一點朦朧的天光,像一幅藍調復古油畫。

江知予面前是黑色鏤空禮物牆,背後是空曠的客廳,再遠一點巨大的落地窗外映着朦朧的藍。

他的視線空茫地落在禮物架正中心,之前那上面放着一個情侶陶瓷小人偶,男孩和女孩手牽着手,一直沒有放開過。

那是陶景妍去景德鎮燒了一個月才燒出來的。

那是他最喜歡的小人偶,還和趙敬炫耀過。

現在,整個架子全空了,上面沒有任何一件禮物,小陶人也不見蹤影。

他沉默着站了好一會兒,才感覺到一種巨大的空茫從他腳底延伸開來。

就像有人給他造了一個幻象,他以爲腳踩實地,施術者驟然結束幻象,然後他發現他已經踩在空空的樓梯外,腳底是萬丈深淵。

他大頭朝下飛去,不受控制地墜落,巨大的慌亂,害怕,無措,後悔頃刻將他包裹。

他渾身發着抖,去翻垃圾桶,去看雜物間,空的,都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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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着急忙慌給管家打電話,連一秒都等不了去按電梯。

管家剛接通電話,還來不及問話,就聽見電話裏急惶的聲音:“客廳的東西呢?放哪兒去了?!”

管家大清早被這怒吼嚇了一跳,急忙回:“都丟垃圾站了,江先生不是讓把客廳全都收拾乾淨嗎?”

江知予只覺得整個世界天旋地轉,萬物顛倒錯亂,他甚至有些站不穩,堪堪扶住電梯扶手背靠牆壁。

“垃圾……垃圾站在哪兒?”

這個小區很大,他的生活向來有人打理,什麼都不需要他操心,所以他連垃圾站在哪兒都不知道。

“離您最近的那個在樓棟西邊,大概八百米左右。”

“叮——”

電梯到達一層,江知予急惶地往外跑,出了樓,往西邊,大概三四分鐘後,他看到垃圾站。

天空的藍色慢慢變淺,還朦朧着,小區裏的路燈還沒有熄滅,一盞一盞捧着明亮的光。

江知予掠過那些光,站在垃圾站前,掛斷電話。

自動感應門一個個打開,巨大的垃圾桶裏套着黑色垃圾袋,但現在全是空的,就像剛剛才被人換上,乾乾淨淨。

心口的慌亂不斷上涌,他稍稍低了頭,透過感應門去看垃圾站內,裏面也乾乾淨淨,連一個裝了垃圾的袋子都沒有。

“不可能……這才一晚上,不可能……”

怎麼會那麼快就清理乾淨了呢?不可能的。

他又抖着手給管家打電話,接通的一瞬,他直接問:“這個小區還有多少個垃圾站?”

那天早上,江知予從朦朧的藍色找到路燈全都熄滅,天光大亮時他找完最後一個垃圾站,已經早上七點。

每一個垃圾站都乾乾淨淨,空空蕩蕩。

那些小玩偶,小擺件,小公仔,出差時帶的禮物,逛街時買的小玩意兒,各種可愛的手辦,IP形象……全都沒了,一個都找不到。

江知予第一次被慌亂,害怕和無措逼得雙眼通紅。

他現在什麼都不想了,他只想找回那些本該放在他房間裏的東西。

於是他又匆匆去問物業,小區裏的垃圾車每天什麼時候離開。

物業盡職盡責:“每天過來兩趟,中午一趟,晚上一趟。當天的垃圾都是當天處理乾淨的,絕不可能留着過夜。”

江知予一顆心徹底沉到谷底,他第一次覺得,效率,那麼討厭。

他站在原地,臉色有些白,抖着聲音問:“這邊的垃圾車都會去哪個垃圾處理站?”

物業看着這位業主發白的臉和通紅的眼,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給負責帶走這片區域垃圾的人打了電話。

“喂,是李三嗎?我是御景華庭的物業,我問一下,我們這邊的垃圾都是運往哪個處理站的?”

江知予懶得聽物業轉述,一把搶過電話,就聽見裏面的人說:“你們那片都運往西郊處理站,怎麼了?”

他咬着牙問:“昨天晚上的垃圾處理了嗎?”

“處理了呀,每天垃圾那麼多,要及時處理的。”

江知予突然沒了力氣,連話筒都握不住,“砰”的一聲砸落在桌面上。

沒有了,全都沒有了。

那些承載着記憶的禮物,一夜之間全都消失。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裏,呆呆坐在沙發上,視線茫然,沒有定處。

司機小王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他沒接。

大概對方太鍥而不捨,驚動了他。

“喂,什麼事?”

開口時才發現嗓音啞得不像話,像是吞了一千根針,又啞又痛。

小王被他的聲音嚇到:“江總,您身體不舒服嗎?”

江知予清了清嗓子,道:“沒有,到底什麼事?”

小王:“快七點半了,您該去公司了。”

江知予怔住,似乎這才想起來他還得去公司,好一會兒才說:“好,我知道了。”

他起身去主臥衣帽間換衣服,剛一進去他就發現不對。

衣帽間裏屬於陶景妍的衣服全都沒了,兩個衣櫃空空蕩蕩。

他腦子裏的弦好像“啪”一聲斷了,幾乎是撲到首飾島前,裏面只有他自己的和他曾經送她的東西。

腕錶還在,幾條項鍊還在,可是屬於她自己的東西卻一樣不剩。

他猛地意識到什麼,瘋了一樣跑出去,牀上她的好幾只小玩偶沒有了,梳妝檯上她的化妝品,護膚品沒有了,香水架上屬於她的香水一支也不剩。

家裏的衛生棉,止痛藥,熱水袋,暖寶寶全都沒了。

衛生間裏的杯子,牙刷,浴巾也消失了。

廚房和茶室裏她自己買的碗碟杯盤一樣不剩。

僅僅一個晚上,這個家屬於她的痕跡,全都消失。

就像,她從來沒來過。

江知予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空了,碎了,有什麼東西漸漸離開他的胸膛。他明明站在原地,卻好像被人拉扯着不斷下墜。

他哆嗦着又撥通了管家的號碼,再開口時,聲音已經帶着哽咽。

“她……她的東西呢?她昨天是不是來了?誰動的?”

管家問:“陶小姐的東西嗎?昨天您叫我帶人過來打掃房間,中間接到她的電話,說讓我們把屬於她的東西都清理乾淨。”

“我不知道具體哪些是她的,陶小姐就開着視頻,一件一件吩咐人清理的。”

江知予突然覺得呼吸不過來,他緩緩蹲在地上,手肘抵着膝蓋,手腕向後搭在脖頸上。

低啞的嗓音裏帶着不甚明顯的哭腔:“……全部?”

管家:“是,她說已經和您分手了,沒必要再把東西留在這邊。還說孟小姐即將住進來,看到她的東西難免多想。她就不給您和孟小姐添堵了。”

江知予掛了電話,突然笑了聲,通紅的眼睛裏泛起一大片水霧。

她要愛就愛得熱烈大方,她要走就走得乾淨利落。

什麼都不給他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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