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厭將畫板放下,開始畫素描。
今天要畫小池塘。碳筆先將框架打好,細化水中游魚。
在這期間,盪漾的水波水波被穿梭的魚兒擊破又擊出,樹葉落在一旁的欄杆上,落到水裏,浮起來,飄動着。
畫畫是一件投入進去就會忘記時間的事情,她沒有感受到太陽的遊移,甚至沒有抓到微風捲動天際白雲劃過的弧度,就已經中午了。
佟懷慕緩和情緒後就一直悶在房間裏打遊戲,競技手遊連贏好幾局,眼睛痠痛。他關上電腦放下耳機,從遊戲室的窗子向外眺望。
看到了小花園內,簡厭正坐在排椅上畫畫,很認真的樣子。
他不由得想,畫畫是她的愛好。
又想,那自己的愛好呢?
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卻又被他搖頭打散,垂着眼睛取笑自己,“不喜歡學習鑽研,對從商也沒興趣,反而想去大衆面前拋頭露臉……佟懷慕你可真丟人。”
佟瑞曉的財產他並沒有繼承的想法,他太清楚自己是個什麼身份,現在能在這個家裏過的安穩就不錯了。
所謂父慈子孝,不過是表面罷了。
他知道佟瑞曉從來都不在乎他,同時因爲不會把對方當父親看待。
足夠失望就不會產生不該有的奢求。
他想去當演員,因爲能感受不同的人生,讓自己從無到有活成另一個人。
他不想當佟懷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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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要是讓佟瑞曉知道,他想不要臉發去大熒幕前諂妹討好人,怕是會把他趕出這個家。
佟懷慕搭在窗臺的手握緊。
等着吧。
等高考完離開這個家,他要自己出去闖蕩一番。他不是那個女人,離了別人蔭庇就活不了似的。
他有手有腳的人,怎麼都能活。
簡厭感受到有隱約的視線,她擡頭看向別墅三樓,卻只能看到玻璃的反光。
別墅設計中除了一樓大廳外都是單面玻璃,從內往外看一清二楚,從外往裏則什麼都看不見,保證隱私性。
手中還拿着鉛筆,站起身想深究是誰在往這邊看,可就在這時口袋中的手機發出震動。
她拿起來。
皺了眉頭,“這個陌生號碼……”
早上也打來,她撥回去對方卻正在通話中,她以爲是打錯的電話。
又打過來,或許是騷擾電話。
她乾脆掛掉,可還沒有放回口袋,接着又響了起來。
“嗡,嗡……”
簡厭有些煩躁,看也沒看直接接聽後冷漠輸出:“我不辦卡、不買房、不買保險、沒孩子需要上補習班,請問您找我什麼事?”
電話那邊默了兩秒。
“打錯了嗎?是打錯我就掛斷了。”
電話中響起一道低醇溫和的聲音,含笑的嗓音無奈,“簡小姐,不會沒給我備註吧?那我可真是太可憐了。”
“佟……先生?”她愣住,聲音詫異。
她趕忙把手機拿到面前,看到顯示屏上“佟先生”三個字。
這是佟瑞曉,不是那個陌生人。
“看來是真沒備註啊,這可真令人傷心,”佟瑞曉聽她的語氣詫異,嘆了一口氣,“我在你心裏真的就這麼不喜嗎?”
那語氣又失望又無奈,不含控訴,卻比控訴更有效。
“你誤會了,我在怎麼着他不可能不給你備註。”
對於男人的落寞,簡厭不爲所動。
無比平淡地解釋:“剛才有個陌生號碼撥過來,剛劃掛斷你就打過來了,我以爲還是那個號碼。”
佟瑞曉像是狐狸,稍不注意就着了他的道、繞進他的話裏去回答“喜歡還是不喜歡”。
奈何她足夠冷靜,情緒不會受他影響,能保持清醒。
佟瑞曉聽她解釋後,並沒有糾結真假,只是笑,“怪不得你聽上去不高興,我還以爲是心情不好。”
並不在意是不是她找藉口,第一想法是關心她心情如何。
她想起那罐甜度適中的鑽石琥珀巧克力糖果,主動說起來:
“生日收到了禮物,心情怎麼會不好?”
如果他是單純只是幼稚的用糖果祝她生日快樂,她欣然接受,這句話也算是回覆;如果他的目的是用糖警告她,那這話就是陰陽怪氣地回懟。
話是中性的,就看聽者抱有什麼心去聽。
佟瑞曉:“我還怕你不喜歡,獨自惴惴不安許久呢。”
這個回答讓簡厭沒料到,猜不出他的想法。
又聽他說,“今天是你的生日,晚上一家人去餐廳吃怎麼樣?”
簡厭當然不會拒絕,她又沒有別的事情,順其自然在哪裏吃都一樣,“好。”
至於“一家人”,她就當他的意思是帶上佟懷慕一起,並未深入去想。
電話末,佟瑞曉又對她講了一遍“生日快樂”。
簡厭聽着,總覺得說不上來的古怪。一般只有小孩子和老人才會重複,大人很少重複說一件事。
“收到了。佟先生今天好幼稚,同一個詞說三遍。”
“幼稚嗎?”
“幼稚。”
電話另一端沉默了一會兒,再度出聲,溫和依舊:“我只說了三遍,還欠你二十六遍。”
聽上去有些單薄,又有些可憐。
簡厭覺得離譜到好笑,她忍不住問:“是誰告訴你幾歲就要說幾遍‘生日快樂’的?”
他該不會沒過過生日吧?
“我替缺席你人生的自己,補上過去所有年歲的祝福。”
他的聲音是那樣的舒緩,像是海上一望無際的蔚藍,深沉又蘊含感情。平靜而厚重。
不知怎的,簡厭聽到他的話時,忽然身邊一切都安靜了。
她的鼻息不自覺屏住,有一種不會呼吸的感覺。像是吹滿卻被捏住出氣口的氣球,整個人都處於一直繃住的狀態。
感覺到憋後再去刻意呼吸。
她發現自己的心跳有了一絲慌亂,癢癢的。
爲什麼,會有種不會呼吸的感覺……
不是喜歡的瘋狂跳動,也不是感動的悸然酸澀,而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奇怪感覺。
像是被絨毛掃過鼻尖,泛着一陣癢,不太重要,又忍不住想去撓。
只是片刻的出神。
她沒有放任自己去尋找那種感覺的源頭,而是將異樣壓下去,冷漠地扼殺在萌芽,“佟瑞曉,你的情話說的挺好聽,可惜對象選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