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很快傳到了雲州。
沈時戩親自率領二十萬兵馬,自外圍將義呼邪十萬中洲軍包圍。
雙方經過一番大戰之後,義呼邪帶着三萬殘兵,衝開包圍圈,狼狽逃回了北酈。
沈紹安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冗長又沉重的夢。
他隱約聽到外面殺聲震天,刀劍相擊之聲時近時遠。
總想着應該睜開眼睛,披上戰甲,上馬殺敵。
可是眼睛怎麼睜都睜不開。
半睡半醒之間,他像是經歷了酷暑和寒冬,有時熱的要死,有時又冷的要命。
身體很痛,他分不清是傷口疼還是腹內痛,一直疼到吐……
有人不斷往他嘴裏灌着苦得要死的湯藥,不停的用力拍着他的臉,讓他別睡的太沉。
還有人抓着他的手,反覆用針扎他的指尖,讓他昏睡的時候還體會了一把酷刑的滋味。
他也想睜開眼,但是眼皮重的彷彿粘到了一起,無論如何都睜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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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太累了。
他想。
直到大哥沈喬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紹安,快醒醒,義呼邪撤兵了。”
沈紹安用力睜開眼睛。
房內頓時響起一片驚呼聲,“醒了,少將軍醒了!”
“少將軍醒了,快去稟報大將軍!”
更多更雜亂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迅速向這邊靠近。
門一開,父親沈時戩一身甲冑,急匆匆朝他跑了過來。
沈紹安朝他笑了笑,“父親。”
沈時戩臉部抽搐着,似乎想努力扯出一個笑,卻突然間老淚縱橫,“紹安……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這話怎麼說的,他不過就是傷勢加上疲累,看起來兇險了一點而已。
不對!
沈紹安突然想起自己昏迷之前,二哥沈繼安那張驚懼的臉……
還有,老爺子怎麼在這裏?
他不是在雲州嗎?
戰事結束了?
沈紹安有點摸不着頭腦,對老父親洶涌的父愛感動無比,“父親,您怎麼來了呢?兒子就是,有點累,多睡了兩天。”
他用力撐着身體,努力想坐起來,“躺得渾身骨頭疼。”
沈時戩連忙伸手按住他,“你先別動,爲父先讓璠神醫過來給你看看。”
看着老爺子那心疼的樣子,沈紹安只好又躺下去,“好吧,但是兒子覺得,已經沒事了。”
他摸摸傷口,“傷口也不疼了。”
咦,傷口不疼了?!
看來這一次,他睡的時間超過了兩天。
他似乎聽到大哥說義呼邪撤兵,那京城呢?
情況不知如何了,北關軍可有進京勤王。
頭髮花白的老郎中替沈紹安檢查一番後,朝坐在一旁的沈時戩一拱手,“回大將軍,小將軍體內的毒已清除乾淨,不過還需再服用幾副湯藥仔細溫養受損臟腑。”
毒?!
什麼毒?
沈紹安眼睛一轉,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嵇州刺史府,而是回了將軍府他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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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這次,的確睡得夠久。
等璠先生出了門,雲荊才將這段時間發生在沈紹安身上的事跟他細細講了一遍。
那日沈紹安中了劇毒,前來的郎中束手無策。
也是合該他命不該絕。
章樟以前跟着舅舅行走江湖的時候,認識的醫毒聖手璠濟良,遊歷至清江時,戰爭爆發,被困在了清江,後來跟着大軍退回嵇州城裏。
那段時間,璠郎中一直留在沈紹安身邊,不停地灌湯藥、施針、推功過穴、放血排毒……
雲荊一個人運功內力不濟,還是青淺收到消息,帶着十餘內力高手趕了過來,同行的還有青雲門玄武堂江湖人稱“鬼手毒醫”的幽木子老先生。
幽木子和璠濟良足足忙活了四五日,沈紹安的臉色才慢慢緩了過來,呼吸也開始變得平穩。
而下毒的人,卻連個影子都沒找到。
所有可能與這件事有關聯的人都死了。
就連章樟也被關進章府,無大將軍令,不得隨意出入。
沈時戩一想到當時的情況,心裏還是一陣後怕,“你中毒之後,消息很快就被散了出去,顯然是有人刻意爲之,有意打亂攝政王與爲父的佈局。京城那邊我已讓你三哥和六哥他們帶着兵馬回京。司馬翀帶兵衝擊皇宮,被攝政王砍了腦袋。梁王帶着人馬退往易江以南,與朝廷大軍隔江對峙。”
原本按照之前的戰事部署,北關大軍將北酈軍分而圍剿,繼而殲之。
得知幼子身中劇毒,沈時戩匆忙出兵,被義呼邪找到一個機會,帶着殘餘的三萬北酈軍,將包圍圈撕開一個口子,逃回了北酈。
北酈還有右賢王部在,京城之圍也未解,沈時戩沒有讓人乘勝追擊,而是遵攝政王鈞旨,派兵南下,回京勤王。
經此一戰,北酈左賢王部元氣大傷,短時間內組織不了大規模的進攻。
尤其左訶和右坦部單方面撕毀盟約,與北酈徹底反目,義呼邪也不會善罷甘休。
沈紹安中毒的消息傳回京城,也讓赫連瑾臨時改變了平叛策略。
雖然此戰獲勝,到底與預期還是有些差距。
這個下毒的計劃、那個下毒的人……
沈紹安輕輕嘆了口氣:他與那羅琅相比,到底還是嫩了點。
好在,只要梁王叛軍被鎮壓,義呼邪兵敗潰逃,前世的古木堡之危,算是解除了。
沈紹安心裏鬆了一大塊,笑道:“可惜了,本來還想借此機會,爭個軍功給祖母和母親瞧瞧,結果卻拖了父親的後腿……”
沈時戩用力握住沈紹安的手,又輕輕拍了拍,“若非你設計讓左訶與北酈徹底反目,率先與北酈撕毀盟約,這場戰爭還不能這麼快結束。所以,這一戰,你當屬首功!”
沈紹安得意,“那父親要記得在戰報裏替兒子記一份大功。還要給祖母和母親寫信,好好誇一誇兒子。”
他突然想起來,“父親,章姑娘呢?”
沈時戩斂了笑,聲音也冷了許多,“在他們府裏。”
那就是變相軟禁了。
“下毒的是羅琅的人,不是她,把她放了吧。”
羅琅?
沈時戩頓時氣悶,“你這麼信她?”
沈紹安道:“兒子別的本事沒有,看人還是很準的。再說要不是章樟及時找來了璠神醫,兒子早就沒命了。”
沈時戩下意識就想反駁,但是一想到當初羅琅的事,又覺得兒子這話沒毛病。
他笑了笑,道:“行,既然你都這樣說了。來人!”
副將立刻從門外進來,“大將軍。”
“將章老將軍府外的人撤了。若有人問,就說,少將軍相信章姑娘。”
沈時戩笑眯眯地看着沈紹安,“爲父這樣說,沒歪曲事實吧?”
沈紹安無奈,“沒有。”
但是多餘。
相信以章樟的性子,自是心底無私天地寬,也不會在意別人對她的看法。
對父親仍然不死心的想要撮合他和章樟,沈紹安表示很無語:就算沒有赫連瑾,他和章樟也沒有可能。
沈紹安想了想,朝雲荊使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