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用過早膳,身邊的宮女端了熱茶,問:“娘娘,今兒天冷,還要去皇后那嗎?”
賢妃朝外頭看了一眼,正要說話,殿外便拉起一道長長的聲線:“陛下駕到。”
賢妃本帶笑的嘴角瞬間落下去,淡淡道:“今兒個先不去了。”
建寧帝從外面走進來,見賢妃端方得體的朝他行禮,雖說對他仍舊沒什麼好臉色,但方才面上的鬱色到底是散去不少。
就連聲音都軟了下來:“你我之間不必多禮,快起身吧。”
建寧帝自顧自的走進殿內坐下,下頭的人趕緊上了茶點,退了出去。
見她穿戴整齊,嚴妝守候,建寧帝道:“今日外頭實在冷的厲害,還是別出門了。”
賢妃神情淡淡不言語,建寧帝耐着性子:“朕知曉你們姐妹情深,但也要注意自個兒的身子。”
賢妃冷聲道:“怎麼,陛下如今連這些都要管了嗎?”
建寧帝無奈:“朕不是要管,是擔心你……”
“這就不需要陛下操心了,當年咱們說好了,我留在宮裏,哪都不會去,但陛下也不能干涉我,這麼快就忘了?”
這是交易。
“映月,朕…真的只是關心你,沒別的意思。”
“你是不是…在爲燕王的事情生氣?”
建寧帝自登基以來,年輕時鐵血手腕,人人懼怕,如今年歲漸長,性子溫和了一些,但除了賢妃,無人敢這般對他說話。
可賢妃就算態度不好,建寧帝也從未怪罪過。
提起燕王,賢妃的臉色更加陰沉。
“陛下終究是容不下他,若是燕王真的出了事,就別怪我不能守着當初的交易了,若不然,你就殺了我。”
建寧帝眼中蘊藏着傷痛,這麼多年,她的眼裏還是看不到他。
當年他們明明是一起長大的,爲何她的眼裏就是沒有他呢?
“朕怎麼會殺了你呢?”
若真的要殺,也不會留着她二十幾年。
“你放心,燕王不會死,若他能只做一個閒散王爺,朕不會動他,如若不然……”
“燕王如今的威望,不都是陛下捧上來的嗎?”
話音一落,賢妃神情一僵,猛地起身,不可思議的看向建寧帝。
她怎麼沒想到?她們怎麼沒想到呢?
陛下從以前就對燕王寵愛有加,不管皇后和太后如何不喜,陛下都不聽。
執意要對燕王好,好似只有燕王才是他的親兒子。
當初她也擔心過,但是見燕王好好的活了二十年,便也沒有多想。
方才的話,賢妃才終於如夢初醒。
故意的,他是故意的!
“祁彥,你從那個時候就想着要害他?你從那個時候就沒想着讓他好過?你從一開始就沒想着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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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妃只覺通體生涼,“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建寧帝輕笑一聲:“朕答應過你不會殺他,畢竟,他是你與朕的兒子,但往後,他不能出現在朝堂之上,一個沒有任何權利任何野心的皇子,朕倒也養得起。”
賢妃氣紅了眼,有些站不穩,心中冷笑,枉他算計了所有人,宮中二十年,竟連燕王是誰的兒子都不知,多可笑。
“你想做什麼?”
建寧帝起身,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聽說姜側妃懷了身孕,你也別怪朕,他不能有孩子,燕王,也不必再站起來,朕念在他這麼多年有功的份兒上,往後也不會再動他。”
“你!”
建寧帝似笑非笑,語氣譏諷:“朕下不了手殺你,敬着你護着你,也答應你不殺燕王,但朕養了他這麼多年,寵愛了他這麼多年,過了這麼些年的好日子,也是時候還給朕了。”
“你說得對,朕,確實容不下他。”
這二十年,他偏要向着燕王,偏袒他,捧着他,將他擺上如今的地位。
被朝中大臣忌憚,成了皇子們的眼中釘,被太后不喜,皇后也因爲他沒了一個兒子,太子廢了雙腿,還有蕭逸南,也因他流落在外多年。
怎麼能不恨呢?
就算沒有他,燕王也不會從牢裏出來。
這樣的境地,燕王再無翻身的可能。
四海皆定,燕王已經沒了用處,自然不必再留着。
建寧帝甩袖出了殿門,賢妃一雙手也捏出血絲。
人走後不久,內侍像往常一樣又送來不少東西。
“拿回去。”賢妃厲聲道。
內侍恭敬道:“啓稟娘娘,這是陛下送來的,陛下說了,若是娘娘不喜,那奴才們就換一批,直到娘娘滿意爲止。”
賢妃闔眸,再次睜眼,眸中的盛怒終於斂了回去。
“放下吧。”
內侍走後,身邊的宮女便問:“娘娘,這些物件還要給燕王送去嗎?”
“燕王府如今不安寧,別送了,收起來吧。”
“是。”
眼下用不上,不代表以後用不上。
索性是白得來的,留着以後都給燕王添家底。
他以爲燕王這回逃不掉了,以爲全天下只有他一個聰明人,太自負,可是會栽跟頭的。
……
建寧帝回到議政殿,將馮內侍叫來,在他耳邊說了什麼。
馮內侍身子微怔,還是應聲出了門。
沒一會兒,便端了一杯酒來。
建寧帝只輕輕瞥了一眼,斂眸凜聲道:“送去吧,你親自去,親自看着他喝。”
馮內侍沒動,而是問:“若是殿下問起來……”
“什麼都不用說,將東西給他便是。”
“老奴遵旨。”
馮內侍顫顫巍巍的出了議政殿,回身朝內裏瞧了一眼,心中嘆氣。
燕王那樣冷傲孤絕之人,在戰場上是何等的威風,如今,卻毀在這樣波雲詭譎的宮城之中,毀在這小小的一杯酒裏。
這一杯酒下去,燕王往後怕是……
唉,都是命啊。
馮內侍走的緩慢,端着酒親自去送。
自馮內侍離開,建寧帝便心神不寧。
不知是激動還是害怕,一雙手怎麼都抓不住筆,最後索性起身,在殿內踱步。
更漏滴答滴答的響,在殿內震耳欲聾。
不知過了多久,建寧帝側耳,聽到外頭的腳步聲,嘴角終於揚起。
只是腳步聲漸近,建寧帝凝眉,回來的不是馮內侍。
外面的年輕內侍一邊跑一邊喊:“陛下,陛下,邊關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