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瑾正睡着,突然感覺身邊的沈紹安有些不對勁。
他身體劇烈地顫抖着,嘴裏不停地嘟囔着,“阿瑾,阿瑾……”
赫連瑾知道他陷入了噩夢,正要喚醒他,他卻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那哭聲,悲痛到了極點,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痛苦嘶喊。
赫連瑾又慌又怕,用力拍着他的臉,“紹安,紹安醒醒,你是在做夢!紹安……”
沈紹安哭聲一頓,忽地睜開眼睛。
他怔怔看着赫連瑾,彷彿不認識一般,一邊看,喉嚨裏還在發出嗚嗚低鳴,眼淚也不停地流下來。
赫連瑾揚聲吩咐,“來人,掌燈!”
門外值夜的侍女迅速點燃大燭,光線頓時亮了許多。
赫連瑾將沈紹安扶了起來,撫着他的臉,輕聲說道:“紹安別怕,我在呢。”
沈紹安坐在榻上怔怔看着赫連瑾,突然將他身上的寢衣扯開,胡亂扒了下來,一雙手在他前胸後背上摸了又摸。
身體是光滑的、溫熱的,沒有傷痕、沒有箭矢……
梁王早已死了,叛軍也不可能再攻入京城。
夢裏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
過了許久,他才長吁一口氣,抱住赫連瑾,將臉埋在他的肩窩裏。
赫連瑾感覺有溫熱的液體迅速打溼了他的肩頭,順着肩背流了下去。
他輕輕拍着沈紹安仍在顫抖的身體,輕聲安撫他,“可是又做噩夢了?紹安,別怕,我在這兒呢。”
沈紹安緊了緊自己的手臂,帶着哭腔“嗯”了聲。
噩夢初醒,他仍然心有餘悸。
從成爲沈紹安以來,不過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屬於沈韶安的一切,早已模糊不清。
反而是原着,或者說是前世的事情,隨着夢境不斷,漸漸清晰。
明明是第一次去北關,他對那裏的地形熟悉的彷彿走過了無數遍。
曾經在夢中走過的地方,都在這一世得到了驗證。
比如初到北關他就帶着雲荊去了赤水嶺。
比如從北酈至嵇門關的那條近道。
所以沈紹安以爲,他的夢境,就是原着後來的故事情節。
或者說,那是沈紹安的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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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沈紹安一直沒有接受赫連瑾。
梁王叛軍攻打京城的時候,正是沈紹安從北關回京述職的那段時間。
他從慶功宴上被赫連瑾帶走後,就一直住在攝政王府。
兩人雖每晚同榻共寢,但沈紹安能不跟赫連瑾說話,就基本不會開口。夜裏安寢,沈紹安也是背對着赫連瑾貼在牀榻最裏側,能離赫連瑾多遠就離多遠。
半夜醒來的時候,他也不止一次聽到過赫連瑾時輕時重的呼吸,和隱忍的、壓抑的嘆息……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那天的事情。
但是赫連瑾待他,極盡強迫戲弄之能事,在榻上百般折辱於他,讓他……疲於應對,根本想不起去思判那天晚上發生的事。
梁王起兵謀反,北關的援兵未到,梁王二十五萬叛軍就攻到了京城附近。
沈紹安正好在南大營,他奉統領之命帶五千親衛軍回京報信。誰料南城門被司馬翀的叛軍把持,沈紹安進不去城門,在南城門外與逼上來的叛軍展開一場力量懸殊的大戰。
他的五千親衛全軍覆沒。
梁王的那番話,也讓沈紹安徹底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
赫連瑾爲了救沈紹安,被叛軍亂箭射殺……
沈紹安在赫連瑾臨死的那一刻看清了自己的心。
但是,遲來的深情比草踐。
等失去了才想起來要珍惜,就什麼都晚了!
沈紹安抱着赫連瑾哼哼唧唧,“阿瑾。”
“嗯?”赫連瑾抱着他,輕輕撫着他的背,“怎麼?”
“我喜歡你,特別特別喜歡。”沈紹安嘟囔着撒嬌,“你別離開我,也別不理我。”
赫連瑾沒有說話,只把抱着沈紹安的手臂緊了又緊。
良久,在他耳垂上輕輕吻了吻,低低“嗯”了聲。
除了在刑司衙門表白心意那次,赫連瑾幾乎沒說過什麼好聽的情話,說的最多的就是“紹安,我在”。
他對沈紹安的愛,從來不會掛在嘴上。可每一個認識赫連瑾的人,都知道他有多愛沈紹安。
等懷裏的身體慢慢平靜,赫連瑾歪頭,在沈紹安耳邊低聲問道:“要茶嗎?”
沈紹安點了點頭。
赫連瑾要了茶,拿在手裏喂沈紹安喝了半杯。
帳子外傳來安大良小心翼翼的聲音,“王爺,可要宣太醫?”
赫連瑾將剩下的茶一飲而盡,將茶盞遞出去說道:“無事,只是魘着了。退下吧。”
“是。”
躺下以後,沈紹安大概是前一日睡太多了,又經了一場噩夢,翻來覆去總睡不着。
赫連瑾無奈,“紹安,別再亂動了。”
沈紹安摟住他的脖子貼在他身上,“是不是我影響……”
嗯,是影響了……
沈紹安果斷向後退出二尺遠,用被子矇住頭,“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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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大燭已經熄了,赫連瑾藉着隔間裏微弱的光線,看着睡着後又自動窩回他懷裏的紹安。
良久,才無聲笑了笑,輕輕閉上眼睛。
他的紹安,總算是長大了。
他也總算,等到了紹安真正向他敞開心扉的這一天!
第二日一大早,赫連瑾起身上朝的時候,沈紹安就醒了。
他剛剛平叛凱旋,雖然在京,卻得皇上恩准,放了十天假。
當然這個假期,是專門給他的特批。
他三哥沈廣安,也得天不亮就得起身去上朝。
沈紹安側躺在榻上,單手撐着額頭,另一只手攏起帳子,看着室內侍女忙忙碌碌替赫連瑾整理朝服。
他感慨萬千嘆息一聲,“哎呀,這是誰家的男人,怎麼這麼好看?”
赫連瑾嗔笑地看他一眼。
沈紹安再嘆,“安總管,你可得給我看好了,別讓外面的小妖精,把我這麼好看的男人勾走了。”
安大良捂着嘴“咕咕”地笑,“九爺放心,一準兒給您看好了。”
侍女們個個小臉紅撲撲,用力抿着嘴才沒笑出聲。
赫連瑾哼了一聲,道:“不用大良看着,你明日跟我一起去上朝。”
沈紹安鬆開帳子一骨碌躺下,蒙上被子。
赫連瑾無聲一笑,“你回府要帶的禮物,我讓張勝給你備好了。你若睡不着,便早些起身。騎射師父今兒在府上,你若想動,就去跑一會兒。別再睡過了頭,當心夜裏走了困。沈府那邊散了席,你在那兒等一等,我出了宮就去接你。”
赫連瑾說一句,沈紹安就應一聲,末了又嘆道:“溫柔賢惠、細心周到的好男人,你還沒去上朝呢,我已經開始想你了怎麼辦?”
赫連瑾等侍女將最後一塊玉佩繫好,走到榻邊坐下,伸手輕輕撫了撫他的臉,難得調侃一句,“嘴這麼甜,什麼時候偷吃了糖?”
沈紹安仰着臉看他,“是你嘴甜。”
赫連瑾一時沒理解什麼意思,轉念一想才反應過來,高高挑起眉,突地笑了起來,“真是調皮!”
他站起身,道:“走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