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不亮,秦姝就被叫了起來。
他們所處的是一處山莊,黑黢黢的看不真切周邊的環境。
出了莊子,秦姝從車窗裏探出頭,手搭在窗沿上,問旁邊騎馬的護衛,“這位大哥,我們這是往哪個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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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衛下意識回答,“南。”
“放肆!”
一聲又尖又細的呵斥自身後響起。
張成一身寬袖長袍,邁着小碎步,像一只耷拉着翅膀的鴨子,快速朝這邊走過來。
那護衛一看,連忙下馬單膝跪地,“監門將軍……”
“啪”的一聲脆響,張成一巴掌將那護衛打了個趔趄,“誰允許你跟姑娘說話的?”
秦姝冷笑道:“監門將軍,秦姝不過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被您這數十高手團團圍困,說一句話還能飛了不成?”
張成陰着一張臉,下垂的眼皮將眼睛夾成了凌厲陰狠的三角眼,“姑娘最好安分一些,咱們大家都少些麻煩。”
秦姝哼了一聲,將頭縮了回去。
張成朝身後舉着火把的護衛招了招手。
那護衛走過來,在馬車周圍的地上仔仔細細照過一遍,並未發現任何多餘的東西。
秦姝冷笑道:“監門將軍可真是小心過了頭,這是以爲秦姝會留下印記等着別人來救?”
張成沒有說話,態度就說明了一切。
秦姝道:“我身上有沒有東西,監門將軍不是早就派人搜過無數次了嗎?不是我的東西,便是丟在地上,我的人也認不出,那不是多此一舉?”
“倒是監門將軍,如此草木皆兵,一點小動靜就大動干戈,豈非更耽誤時間?”
張成陰惻惻道:“牙尖嘴利。走!”
秦姝微微一笑,馬車啓行後,乾脆探出頭,將手搭在窗沿上,臉枕在手背上,微微眯着眼睛。
好像在感受着春夏之交沁涼的晨風,溫柔地拂過額頭。
她看起來很享受這種感覺,手指輕輕敲擊着車廂,愜意又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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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成跟在馬車後面,一眼不眨地盯着她。
秦姝突然轉過頭,笑眯眯地問道:“監門將軍,秦姝還從未到過京城,更未入過宮。旅途無聊,不如監門將軍給秦姝講一講唄?”
張成不上當,尖着嗓子道:“外臣不得妄議皇家,這是規矩。姑娘若是好奇,進了宮,自然就知道了。”
秦姝皺着眉頭道:“若是殿下送了秦姝入宮,在別人眼裏,秦姝算是殿下的人吧?若是秦姝不小心觸犯了什麼忌諱,豈不是會給殿下添麻煩?”
張成微微眯着眼,身子隨着馬兒前行搖搖晃晃,過了一會兒才回道:“等姑娘進了京、入了寧王府,殿下自會派教養嬤嬤教給姑娘規矩。”
秦姝恍然“哦”了聲。
不等她再開口,張成已經警告道:“姑娘還是乖乖坐好,不然,咱家就只好再委屈姑娘一段路程了。”
秦姝果然依言坐了回去。
張成望着微微晃動的車簾,心裏總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卻又搞不懂這種怪異感到底來自於哪裏。
秦安寧打馬往前,靠近張成,低聲說道:“家主,奴總覺得這死丫頭有古怪。”
張成下意識看他一眼,“哼”了聲道:“她以前,可飼過家犬、鷹隼之物?”
秦安寧搖搖頭,“不曾。”
張成脣角不動,從牙縫擠出一句,“讓後面的仔細着地上,看她會不會留下什麼印記。”
秦安寧低聲應是,往回跑幾步傳達了張成的命令。
走了不到兩刻鐘,秦姝又探出頭,剛朝張成“哎”了聲,張成就陰着臉,大喝一聲,“來人!”
秦姝嚇了一跳,頭一擡還磕到了車窗上,頓時“哎喲”一聲,摸着額頭斥道:“你喊什麼?我透透氣怎麼了?”
看張成陰沉的臉上風捲雲涌,秦姝只好縮回頭,“好好好,不說話就不說話。兇巴巴的,等本姑娘入宮得了寵,第一個請陛下治你的罪。”
張成忍不住用力冷笑一聲。
隊伍沒有走官道,走的全是山嶺密林之地。
從寅時出發,一直走到午時末,一行人才在一處緩坡處停了下來。
所有護衛分散開來,刀劍出鞘,巡視警戒。
秦姝也被得以允許走下馬車,活動活動手腳。
只不過無論她走到哪兒,身邊都至少有四個護衛、兩個侍女跟着。
她在樹林裏轉了一圈,見張成坐在一處斜坡下,便一蹦一跳地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張成斜了她一眼,什麼話都沒說。
午後的樹林裏,因爲有人在此歇腳,驚飛了棲息的鳥、嚇啞了鳴叫的蟲,林子裏安靜的可怕。
秦姝一襲白衣,在滿眼翠綠的山林裏,看起來格外扎眼。
她看起來有些百無聊賴,兩只手交叉着,放在膝前,飛快對着手指。
張成看着她,冷笑道:“姑娘看起來很開心?”
秦姝煞有介事點點頭,“今日天氣真好。”
張成道:“昨夜姑娘好像還很抗拒入宮,今日怎的突然就想開了?”
秦姝道:“既來之、則安之。入宮有什麼不好?那可是皇上,天下至尊。能夠服侍皇上,是世間女子莫大的福分。”
她笑着看向張成,“再說了,等秦姝入了宮,得了寵,就可以請皇上下旨,重查我爹孃遇害的案子。定要將那幕後真兇找出來,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張成臉皮一陣抽動,用力哼了一聲。
秦姝笑笑,還要再說,突然——
一陣尖銳的箭嘯從四面八方如秋日飛蝗般,朝着衆人射了過來。
噗噗噗入肉連聲,慘叫聲此起彼伏。
不等秦姝反應過來,張成已經一把抓住秦姝的手腕,拖着她朝一旁的馬車飛奔過去。
他一把將秦姝推到馬車底下,自己也緊跟着鑽了進去。
藏好之後,張成迅速從靴子裏抽出一把匕首,架在秦姝脖子上,用力一壓,咬牙切齒低聲道:“是不是你把人引過來的?”
秦姝垂着眼簾斜看着張成,冷笑道:“監門將軍這話說得奇怪,秦姝一直好好待在馬車上,如何把人引過來?”
張成將匕首再次往下一壓。
秦姝感覺脖子一痛,一縷溫熱的液體便順着脖頸流入衣領口。
她小心翼翼說道:“監門將軍手可千萬別抖,這匕首快得很。秦姝還沒入宮,還沒見過皇上呢。榮華富貴都還沒享受過,可不能死在監門將軍手底下。”
“還有,監門將軍張嘴就說是秦姝將人引來的,天地良心,那些箭矢可不長眼睛。監門將軍沒發現,那些箭矢是在無差別攻擊嗎?”
張成惡狠狠說道:“閉嘴!”
以前怎麼沒聽秦安寧說過,這個死丫頭的廢話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