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多了枚小巧的牙印。
謝淮眼底笑意幾乎要溢出。方才她那生氣吃醋的模樣讓他心絃顫動,覺得自己的心瞬間被填滿。
謝淮懂了,她心中有他,她是在乎他的。
“夫人,我們去外面看月亮吧。”
蘇怡言愣了愣,醉了的人都是想一出是一出的麼?
她哭也哭過了,咬也咬過了,心情平靜了許多。
不過幸好他醉了,明日她在他面前這般丟盔棄甲的狼狽模樣他應該不會再記得。
這樣也好。
但她萬萬沒想到,醉了的謝淮行事肆意,他大半夜真的將她抱到了屋頂看月亮。
屋頂離低垂的天幕更近,那又大又圓的月亮似乎也觸手可及。
“中秋就要一起賞月。”
謝淮擁着她,很是執着。
他覺得他們是夫妻,是一家人。
“過了子時,已經不是中秋了。”蘇怡言淡淡開口。
謝淮側臉貼上她的臉頰,將她嬌小的身軀攏在懷中:“……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她不想同一個醉了的人爭執,她雙手緊緊地攥住他的衣襟不鬆手,萬一他一個不高興,將她留在屋頂,她怎麼下去?
“夫人,你怎麼不說話了?”
“我要說的都說完了。”
當着謝淮的面將這些委屈說出來,她的心彷彿騰出來一片,輕鬆了許多,恢復了清淨與安寧。
蘇怡言別過頭不看他,去看頭頂懸着的一輪明月。
銀白的月光灑滿大地,披上一層朦朧的薄紗。
目光再落得更遠一些,她能看到城中千家萬戶掛着的燈籠在黑夜中搖曳着。也許那些小院中的他們也在仰望着這片夜空,與自己的親人,好友……
而不是像他們兩人這般的怨侶。
月色很美。
夜風微涼。
謝淮將蘇怡言又裹緊了些,大掌覆上她有些冰涼的柔荑。
兩人的影子重疊在一起,彷彿一對親密的眷侶。
只有蘇怡言知道,他們的心離得很遠。
她也沒指望謝淮解釋什麼,那些就是無聲的事實,他對另一個女子偏愛的事實。
臉兩邊忽然被捏住,她正要發火,便迎上了謝淮柔和繾綣的目光。
“夫人,還記得那次宴會嗎?”
“你就跟只小松鼠一般,不停地往嘴裏塞栗子糕。”
謝淮比劃了一下,又笑着捏了捏她的臉:“這兩邊腮幫子都吃得鼓鼓的了,這還不叫喜歡?”
蘇怡言一臉驚訝,他是怎麼知道的?
而且,他這是在跟她解釋麼?
蘇怡言睜大眼睛細細看他,分辨着,他是醉了,還是沒醉?
她分不清了,只看到他眸中只盛着她一個人的倒影。
“那月眠郡主……”
“誰管她喜歡什麼?我說過了,我對她無意。”
謝淮擡手,略帶薄繭的指腹在她柔軟的脣瓣上不輕不重地蹭着,似在懲罰:“夫人再好好想想,那宴會上你還說了什麼?”
蘇怡言的思緒飛回了那次宴會。
身份世家越好的貴女,位置在越前頭。
像蘇怡言這般身份低微的,又是頭一次參加這樣的宴會,只能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周圍是蘇妙雪的一羣姐妹。
遠處,是各世家公子在場上比試。
貴女們癡癡瞧着,個個面露嬌羞。
當年京城中,除了皇族,世家公子中,靜安侯府的謝淮,謝文遠,將軍府的趙凜三人無疑是最爲奪目耀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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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謝淮名聲當數最盛。
“又中了!正中靶心!”前頭傳來喝彩聲。
“謝家長公子真是名不虛傳,文武雙絕……”
蘇怡言隔空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心中似乎與有榮焉。
很快她又清醒過來,除去書院中的相處,他們二人並算不得上熟絡,且身份天差地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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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瞧什麼呢?”
蘇妙雪不懷好意地問:“你該不會是也瞧上那謝家長公子了吧?”
蘇怡言趕緊收回視線,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周圍的女子鬨笑:“蘇怡言,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就你這樣的還想肖想謝長公子?”
“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各種難聽的嘲諷從四面八方涌來,幾乎要將她淹沒。
蘇妙雪提高了聲調:“姐姐臉紅了?原來姐姐喜歡謝長公子那般清雅冷俊之人……”
“我沒有,我不喜歡他!”
蘇怡言急忙否認,她不希望自己在謝淮眼中變成一個難堪的笑話。
她低下頭,盯着自己腳上那雙洗得發舊的繡鞋,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乞求着這些嘲笑趕緊過去……
“哦?不是謝長公子,那就是喜歡謝二公子了?”
蘇怡言知道再爭辯也無用,沒有再吭聲,只悶頭吃着眼前的那碟子栗子糕以做掩飾。
一塊,兩塊,三塊……
她一直吃,直到嘴裏再也塞不下去,那些貴女才覺得無趣而放過了她。
之後她腹中一陣絞痛,踉蹌着離開了座位。
途中,一名侍衛扶了她一把,問她:“姑娘無事吧?”
那是那一日,她唯一收到的一句善意之言。
思緒收回,蘇怡言腦中突然閃過那侍衛的臉。
她的心裏有種說不清楚的感覺,就好像是一顆石子被什麼人扔進了死寂已久的湖面。
竹一。
那侍衛是他的貼身侍衛,竹一。
所以,當時他也在那裏。
那些話……
他也聽到了?
蘇怡言只需稍稍一想,便想通了前因後果。
他成婚後對她冷淡,竟是因爲他無意間聽到了她說的那句“不喜歡他”的話。甚至以爲她的沉默是默認了那句“喜歡謝二公子”……
面對這樣的陰差陽錯,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夫人?”
謝淮目光幽幽,以爲她又回想起了謝文遠當年在校場上的英姿,語氣酸溜溜的,整個人就像一顆剛從樹上摘下來的檸檬。
“謝淮,你醉了沒有?”蘇怡言小聲問他。
謝淮垂眸,漆黑如墨的眼眸深深凝望着她,夜風吹起他的幾縷烏髮,與她的交纏在一起。
他聲音清朗如玉:“沒醉。”
蘇怡言鬆了口氣。
很好,只有真正醉了的人才會說自己沒醉。
那她也可以無所顧慮了。
“……我那是姑娘家的害羞,那時說的話都是違心的,不做數的。至於謝二公子,我才不喜歡他。”
她頓了頓,認真地看向他的眼睛。
“謝淮,我只心悅過你一人。”
雖然結局不夠圓滿,至少他們相互心儀過彼此,不會如原來那般不堪。雖然錯過了,但也算是對得起她近十年的喜歡。
“誤會是真的,可你後來對月眠郡主母子的偏愛也是真的。你說那不是喜歡,我不懂。”
她吸了吸鼻子:“從今以後,你我各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