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傅雲霆出了院，回到了傅家老宅。
偌大的宅院氣派非凡，卻顯得是那麼寂寥。
傅雲霆看着客廳的大門，腦海中忽然勾起了很多過往的回憶。
“我記得，當年你沈阿姨就是帶着宋綰從那裏進來的，當時你們都還小呢，我給你們介紹，說她們以後就和我們是一家人了，你們都很生氣，那天，場面鬧得十分難看，雙雙甚至拿着東西砸她們，衍川雖然沒有動手，但是也……”
打斷他的是傅雙雙的哭聲。
“爸爸，別說了……”
她悔恨的不像話，她當年對她們實在太壞太壞，壞到如今的她都不敢再回想起來。
明明那時候的沈秋霜對她那麼好，她會親手給她織毛衣，會關心她有沒有吃飽，高不高興，甚至還會親自照顧生病的她。
她甚至做的比林慧還要多。
可她那時候被恨矇蔽了雙眼，她一次次將她推開，將她織的毛衣丟到垃圾桶，將她準備的早餐倒掉，甚至……將懷孕的她推下了樓梯。
明明傅雲霆對她說了很多次，沈阿姨的肚子裏有小寶寶了，讓她就算看在弟弟妹妹的份上，能消停一點。
可她恨她，恨不得她就此消失。
那天，她看着她從樓梯上滾下來，流了好多好多的血，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她真的以爲她會死。
可她沒有死，而她卻因此被傅雲霆送到了國外，父女倆就此生了隔閡。
她還是恨她，而且恨意更深了。
在國外的那些年，沒有人再會關心她有沒有吃飽，沒有人再慣着她。
傅雲霆除了定期打錢，也很少聯繫她。
她絕望，崩潰，卻只能日復一日的熬下去。
可她還是經常會夢到沈秋霜倒在血泊裏的樣子，夢到那個沒來得及出生的弟弟。
醫生說，胎兒已經成型了，是個男孩。
傅雲霆盼了那麼久，就那麼破滅了。
她知道，那些年裏，他都怨她。
可是沒了她，還有哥哥，他和她一樣恨沈秋霜。
所以沈秋霜在傅家的那些年，過得並不好。
可她從未抱怨一句。
直到她死了。
可是她的恨並沒有結束，她開始折磨宋綰。
現在，宋綰也離開了。
她很高興，高興極了。
可是如今，她才高興了沒多久，卻有人告訴她說，原來這麼多年，她都恨錯了人。
她崩潰，絕望，卻又不得不接受。
她低着頭，不敢再去回想曾經，她長到二十幾歲，第一次真正明白悔恨的滋味。
可是一切都沒辦法重新來過了。
她看向一旁的傅衍川，聲音帶着哭腔，“哥哥……”
男人沒有迴應她，只是徑直往樓上走去。
傅雙雙想要叫住他，傅雲霆卻衝她搖搖頭。
他此刻的心裏，比誰都要難受。
這一晚，傅衍川把自己鎖在宋綰的房間裏，任誰敲門都不肯開。
他一遍遍回想着過往對她的傷害，內心的悔恨鋪天蓋地，他只恨，恨爲什麼他到現在才知道。
若是他早一些知道，這些錯誤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他想起宋綰離開前對他那樣冷淡的態度，想到她留下的離婚協議書。
她不會原諒他了。
她是真的想要和他撇清所有關係。
他又想起她從前望着他時，總是滿眼的笑意，她也曾經很愛很愛他。
可是如今，一切都變了。
忽然，他從牀上爬起來，然後到處去找手機。
他打開視頻軟件，找到她的賬號，點開她的視頻，聽見她的聲音後，心裏才總算沒那麼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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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又開始劇烈的想她，他希望她現在就可以出現在他面前，想要擁她入懷。
思念和悔恨一起涌上心頭，他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傅衍川，你可真是個王八蛋啊。
你傷害了最愛你的人，像她這樣掏心掏肺的愛你對你好的女人，這輩子都不會再有第二個。
他把她所有的視頻都看了一遍，剛想再給她留言，卻發現她又開了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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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飛快點了進去，聽見她此時正在和網友互動。
他沒有評論，只是把手機放在一邊，認真的聽她說話，就好像她此刻就在他的身邊。
她看起來一切都好，這彷彿是她熱愛的事業，她每天看起來都精力滿滿的，偶爾看到搞笑的評論，也會被逗笑。
他聽見她的笑聲，只覺得恍如隔世一般，她在他身邊時，常常掉眼淚。
他想起顧瑾言的話，內心忽然感到十分的無力。
他能用什麼把她留下？
她這次是狠了心要離婚，要離開他，他該用什麼才能把她留下？
他絞盡腦汁的想着，卻都沒有答案，忽然，他在彈幕上看到一條評論。
“我背叛了我的妻子，她很難過，執意要和我離婚，但是我們還有孩子，我不想離婚，彎彎你說我該怎麼辦？”
這條彈幕很快被頂到了上面，宋綰也看見了。
她沉默了半晌，只問了一句話。
“你還愛她嗎？”
男人很快就回復了，“我們結婚七年了，早就沒有了愛情，可是孩子還小，不能沒有媽媽。”
此時此刻，評論裏都是在罵他的，說他變心了還想用孩子困住妻子，就是個渣男。
傅衍川卻是焦急的等待着宋綰的回答。
果不其然，她回覆了。
“按理說，別人感情的事，我不應該評論。但是既然已經不愛了，那就放過她吧，孩子也不會想從小生活在一個用謊言編織起來的家庭裏，而且他肯定也不會希望，他是捆住他媽媽的那根繩子。”
她說完之後，彈幕裏都是在贊同她的，而和那個男人一樣的沉默的，還有傅衍川。
他好像一直都忘記了，宋綰從來都不是個扭捏的人。
愛的時候，她不顧一切，付出所有。
放棄的時候，她也乾脆利落，絕不拖泥帶水。
他忽然覺得，他甚至都不如她。
這一晚，他是伴着她的歌聲入睡的。
他不知道她的直播是什麼時候結束的，只是他的夢裏，也是她。
他夢到了沈秋霜帶着她剛來到傅家的那天，他朝她伸出了手，喊了一聲“綰綰妹妹”。
夢裏面，她小心翼翼的仰起頭，怯生生的叫了聲“哥哥”，然後把稚嫩的小手放到他的手心裏。
應該是這樣的才對。
他們的初遇，應該是這樣美好的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