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淵眸光一暗，心臟像被什麼東西拉扯着，猛然一墜。
“盛淵……如果不是和你在一起……她也不會這麼恨我……”林明茉小聲嗚咽着，“除了這件事……我就沒有對不起她的……”
“是不是……我錯了？”她聲音很輕，像是在疑問，也像是在拷問自己。
她早知道她是一個報復心很強的人，爲什麼還要選擇登上那艘遊艇？
盛淵的身體微微一顫，垂眸看着她淚痕滿面的臉。
“你後悔了？”盛淵笑着，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
這個曾經彰顯着他們關係親密無間的動作，在此時卻生硬無比，盛淵幽邃的眼裏沒有一點笑意。
沒想到林明茉居然會這樣想。
他有些難過，但卻並不責怪她。
這樣的無妄之災落在誰身上，都會忍不住胡思亂想。
人總是會陷入那樣的思維困境中，遇到什麼事，便鑽牛角尖似的向上追溯——如果當初不那樣現在就不會這樣了……
可沒有“當初”。
況且，盛淵也認同，如果不是因爲自己，方雅淇也不會恨上林明茉。
在這件事情上，總歸是他沒有處理好。
盛淵的指腹輕輕地在林明茉的臉頰上劃過，滿懷愧疚地看着她，“茉茉，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林明茉睜大眼，眼睛被淚水填滿，視線中的盛淵變得模糊不堪。
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知道，他也痛苦。
可是，林明茉還是不受控制地說出了真心的話，“是……我後悔了。”
如果不貪戀一時愉快，現在也不用承受這種斷骨剜心的痛。
痛，太痛了……
生理和心理的雙重攻擊幾乎快要令林明茉窒息。
腦海裏走馬燈似的閃過無數記憶。
迷茫間，她似乎看到一個男人，腰間裹着一條浴巾，臉上身上掛着水珠，五官英挺俊美，勾魂奪魄……
那是她和盛淵初見的場景。
林明茉的神智拼命掙扎着想要逃離那個房間，想要阻斷一切事情的初始，想要踏上一條完全不一樣的路。
然而無論如何，她都改變不了，靈魂在掙扎，淒厲地嘯叫，她還是靠近了他……
“不要……不要！”
一聲撕心裂肺的吶喊後，林明茉的身體軟下，昏死在盛淵懷裏。
“茉茉？茉茉！”盛淵急忙按鈴叫來醫護。
醫護人員很快趕到病房，將盛淵推了出去。
“家屬請在外面等候！”
盛淵的心提着，失魂落魄地站在外面，透過門上的玻璃看着裏面忙碌的醫護人員。
他們圍住了林明茉，他看不見。
她是生是死……
能不能平安渡過……
都是未知數。
“只要……只要……”盛淵聲音顫抖，雙目失神，“只要你能平安健康……哪怕……哪怕要離開你我也願意……”
*
東郊馬場。
這是好幾年前莫錚和盛淵牽頭與幾個朋友合夥一起盤下來的。
一直不溫不火，收支勉強平衡。也是大家偶爾聚會會選擇的場所。
莫錚從來沒有見盛淵臉色這麼難看過。
眼窩深陷，黑眼圈明顯，嘴脣乾裂，鬍子拉碴的……
矜貴自持的公子哥彷彿變成了馬場養馬的糙漢。
“阿淵，小茉如何了？”莫錚顧不上關心他的狀態，立馬焦急關切地問道
看盛淵狀態這麼不好，他不由得更加擔心林明茉的狀況。
在遊艇上時，盛淵什麼都沒說，船一靠岸他又被盛淵要求留下來揪出那個把林明茉放到冷庫的人。
莫錚的心已經不安很久了。
盛淵擡眸看了他一眼，目光陰鷙冷淡。
“她……很好。我找了人在醫院照顧她。”盛淵的聲音沙啞得厲害，頓了一下，重複了一句，“她很好。”
莫錚給他遞了一杯水，眼裏的困惑越來越深。
如果林明茉很好的話……怎麼盛淵的臉上看不到一絲高興，反而滿是無力憔悴呢？
“阿淵……”
“那個人呢？”盛淵打斷了莫錚的話，淡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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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冷庫裏。”莫錚咬着牙，恨恨地說道，“真是巧了，馬場也有冷庫……把他丟進去一個小時，又弄出來，回溫後再丟進去……小茉經歷過的，他要十倍償還。”
盛淵眉眼微微鬆動，“掌握好度，不要惹上麻煩。”
莫錚點點頭，“放心吧，我們都是守法公民。”
隨後，兩人又陷入沉默。
沒有復仇的快感，只有滿心的惘然。
不知道過了多久，盛淵擡頭環顧了一圈，忍不住問道：“方雅淇呢？姓楊的和林明茉無冤無仇，我不信他會無緣無故地針對她……”
提到這個，莫錚的臉色沉了下來。
“第三次的時候他就受不住了，承認是爲了討好方雅淇，才對小茉……但是方雅淇躲起來了，我拿她沒辦法……”
“不過嘛，我也問清楚了，方雅淇只是說她很討厭小茉，是他自作主張，做出這種離譜的事……”
莫錚覺得既然動手的人已經得到了懲罰，也很難追究到方雅淇身上。
雖然他心疼林明茉，但是畢竟方雅淇對她的憎恨也是有源頭的……
念在以前的交情，莫錚可以對方雅淇忽略不計。
可是……
盛淵的手倏地用力，手裏的玻璃杯不堪重負，突然爆裂。
莫錚被嚇了一跳，看着掉落的玻璃渣子與盛淵手心裏淌出的鮮血，頓時驚慌失措，哆哆嗦嗦地扯紙巾給他擦拭掌心的傷口。
盛淵身體緊繃，雙眼裏跳動着憤怒的火焰，薄脣抿成一條直線，太陽穴的青筋抽動。
莫錚愈加驚訝，他知道盛淵向來進退有度，極少動怒成這樣，此時的他，面色兇狠得彷彿來自地獄的撒旦。
心裏有了不好的感覺。
“阿淵，你說實話！小茉究竟怎麼了？”莫錚大聲質問道。
盛淵起身，將那團沾滿血和水的紙巾隨手丟掉。
“我失去了我的第一個孩子……阿錚，告訴我，她在哪裏？”聲寒如冰。
莫錚瞳孔驟然擴大，怔怔地看向臉色鐵青的盛淵，終於明白他的怒吼爲何燒得這麼熱烈。
原來……原來那些血……
“她……她躲去了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