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雲黛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這位自稱叫“陸霽青”的男子，等着他說下一句。
他漠然道：“乃是採石場的苦役。”
莊雲黛稍稍怔了下。
陸霽青那寂寥無波的眼，如同古井般，沉沉的，一眼望不到底。
這人就像胡嬸子男人那樣，也是從採石場逃出來的？
……
陸霽青原想在這個看上去一直在笑盈盈的少女眼中找到一抹懼怕的神情。
但，沒有。
少女只是眉頭微蹙。
像極了晨露中那微微輕擺的花枝。
陸霽青神情淡淡的。
然後聽到少女稍稍帶了幾分猶豫的問：“你作間犯科了嗎？”
陸霽青驀地一頓。
半晌，他才低聲道：“沒有。”
他便看着少女那眉眼猶如嬌柔的嫩花，一層層舒展開來，露出了最粲然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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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盈盈的：“那就得了。”
陸霽青沉沉的別開眼，半晌沒說話。
莊雲黛耐心很好的等着陸霽青繼續說些什麼，但他卻好半晌沒再開口。
“關於以身相許這事，還有什麼問題嗎？”莊雲黛誠懇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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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霽青又沉沉的看了過來，卻依舊沒有說話。
莊雲黛發現這男人有點意思，明明生得很是年輕，但那雙眸子卻寂寥無波，透着一股冷淡的漠然勁兒，看上去還有點厭世。
莊雲黛臉上笑盈盈的，心裏卻忍不住罵了句髒話。
【嗶——】，更戳她了。
這是老天爺按照她的喜好捏的人吧！？
她突然又有了動力啊！
在這個世界，好好的掙錢，好好的養弟弟妹妹，然後用銀錢包養上這樣幾個長相聲音完全戳她的情郎，那日子豈不是十全十美了？
至於嫁人——
嫁什麼人啊！這個世道對女子本就苛刻，她當一個流連花叢的快樂小蜜蜂不好嗎？
莊雲黛笑容越熾。
陸霽青反倒像是被燙到一樣，漠然的別開眼：“你年紀還小——”
莊雲黛笑盈盈的點頭：“是呀是呀，我年紀還小，那你不是也還要在採石場服刑嗎？我又沒有讓你現在就以身相許。”
陸霽青沒了話。
莊雲黛又問他：“你還要再採石場服刑多久？”
陸霽青想到什麼，眼神越發冷了。
莊雲黛有個很大的好處就是不愛打擾旁人。陸霽青陷入到情緒中，她便也不出聲，只在一旁耐心等着陸霽青回神。
許久，陸霽青那冷到散發寒意的聲音，沉沉的像是一滴水從極高的地方，落入到古井的沉寂水面：“十八年。”
十八年，妙啊。
莊雲黛差點拍手叫好了。
她十分溫柔道：“你放心，你安心服你的刑，我不會打擾你的……聽說把裏頭的管事打點一下，還可以經常去探望是麼？正好往後我也不打算成親了，你服刑也不會礙到我什麼。”
陸霽青有些忍耐的看了莊雲黛一眼。
她倒想得久遠。
莊雲黛甚至覺得這就是老天爺給她的重生福利吧。
長得好，還物理性的不能黏人。
唔，就是不知道活好不好……
不過這也不急，她現在這具身體還小啊，等過個幾年再想這種少兒不宜的事。
再說了，就陸霽青這長相，活不好，她覺得也不是不能原諒哈……
莊雲黛思緒飄遠了。
……
莊雲黛裹着斗篷出了醫館，身後跟着穿着有些單薄的陸霽青。
她覺得她就像是一個逼良爲娼的老鴇，一直在勸陸霽青從了她。
陸霽青一開始還是沒大理她。
陸霽青這人，估摸着是個挺有故事的，莊雲黛能看得出來，他厭世，他冷漠，但內心深處，又燃着一抹對命運不公的不甘。
莊雲黛在末世的時候，也經歷過這樣一個階段。
所以她心裏還是有點微妙的共情了，用她在末世的那套雞湯，猛地給陸霽青灌了一番，無非是告訴他，人的逆境只有一時，若是連心也被困住，那才成了一世的逆境云云。
她說了很多，也不知道陸霽青是被她哪一句打動了，後面她再提“以身相許”的時候，陸霽青臉色冷漠，卻沒有再反對。
便是默認了。
莊雲黛便高高興興的領着人出了醫館。
“採石場那事，我也聽說了……估計後面會有人來接管，”莊雲黛小聲同陸霽青道，“所以你不能亂跑，萬一判你個私逃，給你來個罪上加罪……”
陸霽青極冷極輕的笑了一聲。
他看向某個方向，眼神遙遙的，不知道在看些什麼，沒有說話。
莊雲黛走，他便走，莊雲黛停，他便停。
莊雲黛覺得陸霽青雖說性子冷漠寡淡了些，卻不是個難相處的，越發滿意了。
她帶他去成衣店，買了一身禦寒的長袍。
新裳上身，襯得原本就是高嶺之花的冷美人，這會兒更像是仙宮瑤池邊上霧氣繚繞裏藏着的絕世名花。
哪怕這衣裳布料並不名貴，做工樣式也只能說是一般，但穿在他身上，就顯得清貴極了。
尤其是在堆雪的長街上那麼一走，就像是下凡辛苦的神仙美人，養眼極了。
陸霽青倒是無所謂的很，神情還是很寡淡。
莊雲黛滿意的不得了，拿眼看了陸霽青許久。
直到陸霽青的神情中略添了幾分忍耐之色，莊雲黛才停下了她明目張膽的賞花行爲。
她給陸霽青找了個客棧，開了間房。
“你暫且住這兒，且等着看官府怎麼說。”莊雲黛臉上帶着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身子骨不大好，先前醫館的大夫也說過，你受了寒，尤其要注意保暖。”
莊雲黛又去裹她的披風了：“我同客棧掌櫃說過了，你這裏一日三餐都會送過來，我過兩日再來看你。”
陸霽青沉默的聽着，最後一點頭，低聲道了聲謝。
莊雲黛心情很好的出了客棧，又去採買了好些肉跟蔬菜，讓人直接送到水磨巷子去。
她那小院裏有個地窖，先前就囤了好些菜跟糧食，但經歷了末世的人，平日裏風和日麗的還好，這天氣一惡劣起來，刻進骨子裏的囤菜DNA就又動了。
囤！
使勁囤！
莊雲黛幹勁十足，擼起袖子開幹！
畢竟，眼下她可不是只有弟弟妹妹要養了，她可是有了個要以身相許的情郎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