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衛只好讓前稟奏道:“稟奏陛下,臣是在雲州時遇到的馮家母子,據兩人稱,魏無庸與沈紹安勾結,將其母子二人綁回縣衙,嚴刑逼供讓二人承認是北酈細作。二人皆是普通百姓,在被綁出宅院之時,見其兒媳與沈紹安站在一起。”
馮家母子趕緊點頭。
魏無庸連忙叩頭回道:“回陛下,微臣冤枉!微臣當初將馮家母子帶走,是因爲接到沈將軍報案稱,馮家母子虐待身懷六甲的兒媳,毆打至其早產,並在兒媳未曾滿月之時,便將其賣進翠薇樓。按大梁律,虐待孕產婦當判枷七押十之刑,以示懲戒。微臣從未對馮家母子用刑,在關押馮家母子之前,微臣曾經命人走訪過馮家左鄰右舍,並有口供及簽字畫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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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從懷裏取出一份供詞,雙手奉至頭頂。
趙弗連忙走下來,接過供詞遞給皇上。
皇上拿在手裏,看了一遍後,對赫連瑾說道:“確實如此,魏縣令並未說謊。”
又讓趙弗交給蘇衛看過。
蘇衛揖首回道:“但臣見馮家母子之時,兩人身上確實傷痕累累,言稱爲魏縣令命人對其進行鞭撻所致。”
魏無庸回道:“微臣將馮家母子戴枷示衆,赤水縣百姓皆可爲證,入押監管也有牢頭爲證。收押未滿,恰逢北酈大軍入親,赤水百姓轉移時,此二人便一道進了雲州。微臣如有虛言,願辭去官職,任由陛下發落!”
這到底怎麼回事?
如意悄悄挪了挪身子。
赫連瑾看見後,問道:“如意,你可是有話要說?”
“是。”如意壯着膽子,磕了個頭道:“奴婢被九爺……沈將軍贖出之後不過半月,北酈兵就打了過來。沈將軍受了重傷,又中劇毒,險些喪命,昏迷二十餘日未醒。北酈敗逃後,沈大將軍將沈將軍接回雲州將軍府。奴婢遵大將軍命在府中照看沈將軍時,奴婢的相公,馮有財,曾去尋過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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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說到這裏,眼淚吧嗒吧嗒落了下來,“馮有財威脅奴婢,要奴婢跟大將軍說,給他安排一個官兒做,要不然就給他一筆銀子,否則就要狀告沈將軍夥同魏大人,結黨營私,意圖謀逆……”
她哭得滿臉是淚,悽聲道:“沈將軍不顧生死與北酈大戰,那時又躺在榻上生死不知,馮有財卻口口聲聲誣陷沈將軍結黨謀逆,奴婢自然誓死不從!之後,馮有財再尋奴婢,奴婢便告知大將軍府守衛,拒不讓他進門。但那時,馮有財身強體健,面色紅潤,行動自如,未見有受刑的痕跡。”
馮有財一聽,一下子跳了起來,大聲喝道:“你這毒婦,滿口胡唚!什麼沈將軍,他分明是你姘夫!你以前不是他的通房嗎?這是見了舊主子,戀間情熱,想聯合姘夫謀殺親夫……”
“砰”的一聲巨響,赫連瑾用力拍了一下案几,怒聲喝道:“放肆!”
殿下所有大臣瞬間齊刷刷跪了下去,“攝政王息怒!”
小皇帝也縮着脖子,一動不動。
沈紹安還沒反應過來,滿大殿已只剩他一人還站着。
環顧一番後,他才猶猶豫豫地跪了下去。
赫連瑾大喝一聲,“來人!”
殿外禁衛軍齊聲喝道:“在!”
“將馮家母子帶下去,押入大理寺刑獄,嚴刑訊問,究竟是何人指使其製造虛假口供,污衊朝廷命官。”
馮家母子一聽,頓時嚇得癱軟在地,由着禁衛軍將他們拖了出去。
不等人離開,赫連瑾已經再次暴喝一聲,“蘇衛!”
蘇衛嚇得渾身一抖,連忙匍匐在地,顫着嗓子回道:“臣在。”
“你身爲朝廷御史中丞,肩負糾察官員、肅正綱紀重責,卻偏聽偏信、急功近利,枉顧朝廷律法、輕率從事。如此案情,一查便知,你卻視朝廷法度如兒戲,未經查實便押解邊關重鎮長官入京問罪。你當這朝堂是什麼?是你拿來黨同伐異、擅權妄爲之地嗎?!”
說到最後,狂怒的赫連瑾咆哮着隨手從案几上拾起一物就朝蘇衛扔了出去。
一柄玉石鎮紙在蘇衛面前“啪”的一聲摔得粉碎,濺起的碎渣迸在他的額頭,將他的額頭劃破一道口子。鮮血頓時一涌而出,眨眼間就染紅了蘇衛的臉。
然後順着他的鼻樑嘀嘀嗒嗒落在地上。
在如意說出那番話後,蘇衛便知自己是被人算計利用了。
再聯想到之前被剿殺在梁地的逆賊羅琅,蘇衛哪裏還不明白,他這是成了羅琅與赫連瑾兩相較量的犧牲品。
羅琅棋差一着,沒選對主子。
若非梁王如此不堪,早早便敗了,這件事一出,誰勝誰負,還未可知。
蘇衛做了多年的御史中丞,不至於一個案子連覈查都不做就草草上奏。
梁王一方如果沒敗,羅琅如果沒死,這件事一捅出來,赫連瑾想保沈紹安,就得冒天下之大不韙,擔上一個“徇私枉法”、“色欲薰心”、“昏聵不堪”的名聲。
甚至連被赫連瑾一力推上皇位的赫連徵,也會因此備受質疑、受人詬病。
不想擔這個名聲,沈紹安與魏無庸人頭不保。
想救沈紹安,赫連瑾就無法在攝政王的位置上坐下去。
沒了赫連瑾,小皇帝根本不是梁王一派的對手。
可如今……
沈紹安的事,事情背後有了羅琅做推手,整件事情的本質就發生了逆轉。
蘇衛如果不想死、不想被冠上與逆賊同流合污的罪名被滿門抄斬,就得承認自己行事不謹慎,難當大任。
辭官歸田,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滿朝文武大臣大氣都不敢出,全體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有些膽小的文臣,身體已經開始簌簌發抖。
蘇衛戰戰兢兢回道:“臣,不敢……”
然而赫連瑾並不打算放過他,大聲喝道:“來人!將蘇衛摘去官帽、剝去官服,打入大牢。大理寺卿何在?”
大理寺卿連滾帶爬從隊列中出來,以頭搶地跪在地上,“臣,在!”
“你即刻派人前往雲州府,徹查此案。凡是參與僞造證據、污衊朝廷命官者,一個不留,全部緝拿歸案!”
大理寺卿連忙磕頭,“臣,謹遵攝政王鈞旨。”
蘇衛被禁衛軍帶下去之後,赫連瑾一時沒有說話,整個大殿內落針可聞。
有幾個還想奏事的大臣,將袖子裏的奏章悄悄往回塞了塞。
傻子都知道,今日不是稟奏政事的好時候,搞不好連官帽帶人頭都保不住了。
馮家那個二愣子是真勇啊,敢當着攝政王的面說沈小將軍是那女子的姘夫。
這次,就算先帝從皇陵裏爬出來,也救不了他們母子啦!
蘇衛也是,彈劾誰不好,非得找最硬的骨頭啃。
這下,把牙給嘣掉了吧?
搞不好,這次恐怕連腦袋也保不住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