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結束

發佈時間: 2025-02-02 18:1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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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夜奮戰,有兩倍多兵力的中北兩營一敗塗地,雖然晏景燁已經下令讓將士們儘量只傷不殺,宮門外依然是血流漂杵的景象。灰頭土臉的婁隆和鄭定勝都被捆着繩子押過來,按着跟齊氏幾人跪在一處。

上朝的時辰早就過了,雖然已經幾天不上朝,依然有一部分朝臣踏過宮道,停留在正德門外,宮人無聲地換了班,候在往常的位置上。

霽玉煊安靜了很久,他即將週歲的兒子皓兒左右看看,小心翼翼爬到他身邊:“父王,我想回府了。”

這一聲呼喚把他驚醒,他茫然地看向兒子,皓兒的週歲宴還沒辦,霽帝說不管長幼嫡庶都是他的兒子,勸他要一視同仁。

“父王……”皓兒去抓他的手,他小小的手指尖冰涼,凍得他身體抖了一下,“我們回府吧……”

“回不去了……”霽玉煊輕輕地笑了,他在衣襬上擦了擦手上沾的不知道是什麼人的血,摸了摸小兒子的頭,“我們不回去。”

說完,他突然暴起,從地上拾起長劍,握着劍柄奮力朝霽芷妍擲去——

他小時候最喜歡的兵器是長槍,握在手中揮舞時,槍纓會在空中劃出道道紅光,他在有師傅帶着練招式前,最喜歡一手握槍,以槍爲矛投擲而出,長長的槍飛得很遠才一頭紮在土地上,槍尾搖晃,他便覺得十分得意。有一次他在練武場投槍玩,恰好霽帝帶着羣臣路過,見他小小一個人可以將槍投出十多丈遠,紛紛誇他體格健壯,穩重勇猛。

劍不如槍堅硬,劍刃單薄,非氣沉丹田奮力一擊不可。但他力氣足夠大,劍尖對着霽芷妍,一柄劍便猶如長槍射出,劃破他們中間相隔的數米,以及過去那些不甘的沉默。

霽玉煊一擊過後全身脫力,順着勢撲倒到地上,天旋地轉中他的耳鼻口慢慢流出黑色的血,但他已經不會痛苦了,只覺得身上心上都輕飄飄的,舒服得想閉上眼睛睡一覺。

他閉了眼,就看不到,一直在一旁呆站着的吳松突然衝上前,擋住了無法阻止的劍勢。長劍由他前胸刺入,整柄沒入,又從背後刺出,他被強大的力氣帶倒,仰面摔倒在地。

霽芷妍跑下臺階,蹲到他身邊,吳松身下涌出大量的血液,眼前已經發黑了,他什麼都看不見,卻肯定來的人是誰,他的手在空中摸索着,想抓住最後一線希望,斷斷續續地說:“殿下……求殿下開恩……饒過我家中……”

半空中的手落下,他最終還是沒能把話說完。

霽芷妍沉默着站起身。

晏景燁看向臺階下的她,她在混亂中一直撐着,把雲舒和昭兒送出宮,還盡力跟霽玉煊周旋給他們爭取了時間,如今勝利在望,她站在朝陽裏比陽光更明亮。

但她臉上悲憫的神情讓所有見到的人都想落淚,她看着眼前光怪陸離的一幕,心裏除了悲哀不知道還應該有什麼。

她知道,自己不是這兩日才面臨這樣的波雲詭譎,而是在十一年前興致勃勃出遊的那一天,她的馬車精緻豪華,身邊有許多人保護着她,走在大街上時街上的人都嘖嘖稱奇,而晏景燁的父母卻在那個時候慘死,她在無知無覺中指認爲兇手,時間過去了十年,那個下午猶如一柄在浩瀚宇宙中飛行了三千多個日子的劍,刺中她披着嫁衣的肩頭。

好在她有無數的愛和眷顧做成的鎧甲,護住了她單薄的身體,那劍傷讓她疼痛萬分,卻還是不能取了她的性命。

她還能在重重險境中活到此刻,迎接她的親人和愛人,可巍峨大殿前橫躺着無數的屍首,天地間充斥壓抑的哭聲,恐懼的喘息。阿鷹身負重傷生死未明,若竹也被砍傷,她擔負着無數人的性命,吳松的、刁彪的、李全的,他們一夕之間全部死在她面前,罪魁禍首已經爬不起來了,可他們也再也觸摸不到這世間的悲歡離合,他們的親人和愛人也不能如往常一樣站在家門口迎接他們了。

霽芷妍慢慢朝晏景燁走去,過去的很多年裏她見過他身着鎧甲的樣子,那些時候的鎧甲是乾淨的,銀質的鐵甲能反射出她眼裏的傾慕,可那些時候他其實深陷在痛苦的仇恨,陰謀和背叛中,不知道他第一場戰是什麼樣的,經歷了第一次殺人,第一次同伴被殺,戰後會不會害不害怕,會不會像她現在這樣覺得暈厥,不過沒關係,以後她都會像現在這樣迎接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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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衝晏景燁小心翼翼地笑了,伸出一只手想要去牽他握成拳的手。

天旋地轉間,刀劍相擊聲又充滿耳朵,她再也支撐不住,身體一軟重重摔落,散落在地上的衣裙慢慢被血浸溼,分不清是她的血,還是地上的血。

“妍兒!”晏景燁來不及抱住她,大吼一聲跪倒在她身邊,她面色蒼白如紙,呼吸淺得幾乎聽不出來。怎麼會!明明說她沒有受傷!

晏景燁把她抱在懷裏,丟掉劍顫抖着手撫上她的臉頰,掌下肌膚溫潤地貼着他,他猛然驚醒,托起她的膝彎把她抱着站起來往含元殿跑,魏廉還在殿裏!

在他身後,婁貴妃幾人被押走,受傷的人被扶着離開,士兵沉默地拖走地上的屍體,一桶桶水潑到宮道上,沖淡了濃重的血色,正德門外的大臣們垂手站着,目光沉沉,無人發聲。

晏景燁進了含元殿,還沒有見過霽帝,直接把霽芷妍放到軟榻上,從內殿出來的魏廉看見他一身血,還來不及問一聲,就被他一把拉過去。

“妍兒暈過去了,有勞姨父。”

魏廉只好坐下來,仔仔細細檢查了一番,然後才確定地說:“只是過度驚懼後暈厥,並無大礙,等她醒來進一些補品,多養養便能康健。”

說着他看向明顯放鬆了的晏景燁,“你的臉色也不好,這一身的血……”

“沒事,不是我的。”他這時才拱手向魏廉鞠躬,“這幾日,多謝姨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