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紹安能想到,赫連瑾自然也能想得到。
赫連瑾想了想,問道:“可想見他?”
沈紹安嘆了口氣,焉焉說道:“着實不想。”
“那就不見。”
赫連瑾連猶豫都沒有,揚聲喚道:“雲帆!”
雲帆立刻從門外進來,拱手回道:“主子?”
“你去看看。”
“是!”
雲帆去了不到半刻鐘,便回來稟報道:“回主子,林總管是帶着一位姓喬的商賈一塊來的。說是,那喬九姑娘一個月前逃出喬府,音訊全無。林總管想問問九爺,要如何處理?”
又是喬瑛兒?
這姑娘,可真夠執着的啊!
就是不知道,這次又打算幹什麼?
看來人不見是不行了。
赫連瑾率先站起身,道:“我陪你一塊過去。”
兩人一起到了前院待客廳,林重陽和一位四十多歲、體型矮胖、圓臉短鬚的白面男子立刻站了起來。
林重陽趕緊上前幾步,朝着赫連瑾就跪了下去,呼道:“奴婢參見攝政王,見過九爺。”
那白面男子也跪到了地上。
赫連瑾大步走到首位,與沈紹安一左一右坐下之後,才漠然說道:“平身吧。”
“謝攝政王。”
林重陽站起身,卻不敢站直了,躬着身子束手而立。
赫連瑾將目光對準地上的白面男子,男子才深深叩了個頭,戰戰兢兢回道:“草民喬知行,拜見攝政王、九爺。”
赫連瑾沒叫起,只淡淡“嗯”了一聲。
豆大的汗珠頓時從喬知行額頭滾滾而下。
在喬知行結結巴巴地敘述中,沈紹安才知道,林重陽早在元宵那日便將藏匿在外城一座破廟中的喬瑛兒抓回府中。
喬知行知道後,便求了林重陽,發誓將喬瑛兒帶回梁州,嚴加管教約束,必定讓她此生都不得離開府中半步。
沈紹安當時也沒有明確如何處置這個女子,林重陽便答應了喬知行的請求。
結果,十天前,喬知行急急忙忙找到林重陽,說了喬瑛兒逃走、他四處搜尋未果的事。
林重陽一聽,人都嚇麻了。
他又不敢將這件事告訴沈紹安,只好派人暗中搜尋喬瑛兒的下落。
結果找了這許多天,連個人影兒都沒見着。
普通人丟了也就丟了。
但是喬瑛兒曾經暗算過章樟,惹怒過沈紹安。
當初林重陽也覺得喬瑛兒一個小小女子,只要看死了,再有手段又能折騰出多大的浪花?他又收了喬知行莫大的好處,暗中放走了喬瑛兒。
這件事,如果攝政王追究下來,林重陽必定吃不了兜着走。
兩人失了主意,林重陽只好硬着頭皮來尋沈紹安。
沒想到今日赫連瑾居然也沒去上朝!
沈紹安冷笑一聲,道:“我倒是很好奇,喬先生是怎樣一個人,才能教養出喬瑛兒這樣精明能幹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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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知行連忙深深叩頭,愧疚回道:“是草民教女無方……”
“上有行,下必效。喬先生不是教女無方,而是教得太好了。生女送人,這樣的事也做得出來。女兒家婚嫁身不由己,託生在喬先生家中,也算是倒了幾輩子的黴。”
喬知行臉色蠟黃,汗出如漿,喃喃不得語。
沈紹安又道:“或許,喬先生處置了喬瑛兒生母,她自覺在府中了無牽掛,又擔心自己被隨意送人,這才逃了出去,隱姓埋名、偷渡餘生了?”
喬知行摸了把汗,道:“草民慚愧,家中,確實妾室女兒多了些。”
他銀子不缺,獨缺兒子。爲了家產有人繼承,那不得憋了老勁兒生兒子?
結果,連正妻帶妾室,女兒一個接一個地出生,兒子卻是一個都沒有。
喬知行訕訕說道:“但草民對她們,也有愛護之心,自幼也算精養細教。幾個出府的女兒,如今也算過得如意安穩。瑛兒自幼對膳食有着極高的天賦,草民便重金請了宮中年邁出宮的御廚,專門教授她膳食。”
“如少將軍所言,女子生存於世,多有不易。草民卑踐,家中庶女難嫁良人,有一技傍身,好歹也是生存的本事。”
“當初打算將瑛兒送至林總管府上,是因草民得知林總管常年在外奔波、飲食不定,胃腑有疾,這才提及小女瑛兒。林總管也答應過,瑛兒入府,專司膳食。待日後尋得良配,自會送一副嫁妝,將她好生嫁出去。”
只可惜林重陽名聲在外,無論喬知行怎麼說,喬瑛兒已是認定自己有去無回。
喬知行緩了緩,又道:“至於瑛兒生母。是年初時瑛兒爲其生母出的主意,讓她有意做出與府中小廝有染,引起府中混亂,瑛兒好趁亂逃脫。後來草民來到京城,找到瑛兒,瑛兒自述少將軍喜歡她做的膳食,欲留她在府中。草民這才將瑛兒妹妹青卓送至林總管府上。”
他想了想,補充道:“草民請了御廚在家中授教,其他待字閨中的女兒,如有興趣,都可旁觀學習。青卓雖不及瑛兒,手藝倒也使得。”
一番話下來,沈紹安聽得目瞪口呆。
他不知道,這件事到底是喬瑛兒在說謊,還是喬知行在說謊。
畢竟兩人說的話,完全就是南轅北轍、截然不同!
沈紹安想了想,又問道:“那九小姐生母?”
喬知行回道:“玉氏畢竟服侍過草民一場,平日也算謹小慎微。這件事,雖然有錯,也不全在她。草民將她送至家廟,帶髮修行,並未傷她性命。”
畢竟不管妻妾還是府中下人,可打罵、可買賣,卻不可輕易奪人性命。
無故打殺府中卑僕,按大梁律,也是要受刑罰的。
如此說來,這喬知行,與喬瑛兒嘴裏那個爲謀利益不擇手段的人,倒像是兩個人了。
喬知行見沈紹安一直沉銀不語,遂又說道:“草民所言,句句屬實。少將軍如若不信,只需派人往梁州城一探便知。”
再說,喬知行能賺下這偌大的一份家業,若他果真如此唯利是圖,只怕也是不能夠的。
沈紹安有些懊惱,用手在腿上拍了幾下。
當初處置這喬瑛兒,沈紹安並未與赫連瑾多說。
赫連瑾也不在意這樣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小女子。
再加上樑州城中,喬知行賣女求榮的名聲確實很盛。
沒想到他們這些人,居然就這樣,被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中女子給耍了個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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