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安太后見鄔皇后時,支開了羅蘭汀。
鄔皇后大概已經有所預料,所以當晏安太后再次提起辛儀北的婚事時,她沒有意外。
可讓鄔皇后意外的是,晏安太后竟是主動提起,說是羅蘭汀身世悽苦,又對太子一片戀慕之心,縱使太子不願意娶她爲太子妃,她也願意爲了太子以良娣身份入東宮。
良娣?
鄔皇后有些錯愕的揚了揚眉,道:“母后竟然捨得讓孝婉郡主當妾?”
晏安太后沒好氣道:“哀家這一大把年紀了,一只腳都邁進土裏了……哀家所在意的人中,你與皇帝都不需要哀家操心,太子也打小就能獨撐一面,彤珺有你們幾個關照,日後定然也差不了。”
晏安太后說着,面上顯出幾分慼慼之色來,“唯有阿汀這個孩子……這孩子小時候的日子是如何過來的,皇后你也是看在眼裏的。她着實可憐,前幾日甚至差點被她當做是親孃的人,設計了清白與性命。等哀家閉了眼,她孤苦伶仃,一人在這世上,讓哀家如何放心得下?”
鄔皇后心下嘆氣。
若非是擔心氣到晏安太后,她都想冷幽默的補一句,若是不放心孝婉郡主一人在世上,到時候不行就讓孝婉郡主殉了算了。
畢竟,鄔皇后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怨言的。
她的阿北已經同她說過,想要一輩子只娶宋燕燕一個。
她雖說錯愕,卻也尊重兒子的選擇。
晏安太后是阿北的親祖母,可從頭到尾,這個親祖母都把旁人的感受,置於阿北的感受需求之前。
憑什麼,憑什麼晏安太后不放心孝婉郡主,就要犧牲她兒子的幸福?
晏安太后看着鄔皇后臉色變來變去,卻沒有多想,只當她是被羅蘭汀願意當妾這個消息給驚到了。
晏安太后嘆了口氣:“哀家知道,阿汀當妾這事,也是有些委屈了。到時候阿汀出閣,哀家自會補償些體己……”
“母后。”鄔皇后打斷晏安太后的話。
晏安太后被打斷了話,卻也不惱。
她這會兒心情正好,脾氣很好的看向鄔皇后:“嗯?”
鄔皇后起身,正了正衣袖,款款下拜:“母后一番安排,恕臣妾不能答應。”
晏安太后眉頭一擰,沉聲道:“……皇后,你什麼意思?如?”
鄔皇后嘆道:“母后爲孝婉郡主安排的很好,拳拳愛護之心,讓人感動。可有一點,母后可曾想過,阿北並不想要良娣呢?”
晏安太后太過震驚,甚至震驚到忘了生氣:“不想要良娣?什麼意思?”
鄔皇后淡淡道:“就是臣妾說的這話的字面意思。阿北已然同臣妾說了,只想娶太子妃一人。”
晏安太后緊緊的握住了椅子扶手,失聲道:“胡鬧!……皇后,太子這樣胡鬧,你與皇帝竟也縱着?!”
鄔皇后淡淡一笑:“母后這話說的。阿北從十歲便開始入朝觀政,這麼多年,身爲儲君,爲朝廷上下做了不知多少政事,母后可能說一件他胡鬧的事?”
晏安太后爲之語結,但又很快氣惱出聲:“哪怕如此,這儲君後宮關乎江山社稷,又怎能與那些政事相比?……在這上頭,太子糊塗,你與皇帝兩人,難道也糊塗!”
晏安太后想起什麼,渾濁的眼神變得有些銳利,“當年,皇帝也曾經與哀家說過,想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可當年朝廷局勢動盪,他還不是納了一個又一個。”
鄔皇后藏起那若有似無的針扎一樣的心痛,面上表情絲毫未變:“是啊,陛下沒做到的事,我相信我的阿北,是能爲了他心愛的女子做到的。”
鄔皇后話裏的篤定,讓晏安太后爲之語結。
她坐在那兒,緩了好久才緩過這股勁來,但還是忍不住擰眉沉聲問:“……所以,皇后,太子到底是想娶誰爲太子妃?”
晏安太后想知道,是京城裏哪家的小姐,勾得太子這般魂牽夢縈的。
鄔皇后微微一笑:“母后,這話臣妾告訴您不太妥當。還是由太子同您說吧。”
鄔皇后行禮告辭。
晏安太后深吸一口氣,坐在椅子裏,只覺得腦子都嗡嗡嗡的。
過了好一會兒,她的手被一雙溫熱的小手覆上。
有眼淚滴在了她的手背之上。
晏安太后回過神,就見着羅蘭汀不知什麼時候來了,跪在她面前,小臉慢慢貼上了她的膝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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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蘭汀強忍住哽咽,只是聲音依舊帶着一分哭腔:“外祖母,阿汀方才在裏間聽到了些,您別再因着阿汀的事,與皇后娘娘與太子表哥生氣了。阿汀願意一直在宮裏陪着您,等您百年之後,阿汀就去皇覺寺絞了頭髮當姑子去,爲您日日誦經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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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講。”晏安太后心疼的不行,“哀家的阿汀,怎能青燈古佛過完這一生!……阿汀,外祖母再替你尋摸幾戶人家,比你太子表哥差不了哪裏去的那種,你看怎樣?”
羅蘭汀終是忍不住,眼淚流了下來。
她知道,這會兒要應下來,才能讓她的外祖母安心。
可羅蘭汀這會兒實在是委屈的很。
她都願意委屈當妾了,可爲什麼太子表哥連這樣的機會都不願意給她?
就這般嫌棄她嗎?
羅蘭汀帶着幾分委屈,再也忍不住,哭着搖了搖頭:“外祖母,您別再替阿汀操心親事了。阿汀不嫁,阿汀誰也不嫁……”
羅蘭汀撲在晏安太后膝頭,放聲大哭起來。
晏安太后心疼的猶如刀割,她一下一下撫着羅蘭汀的頭髮,眸色沉了下來。
……
“……郡主最後只哭着說誰也不嫁了。”有人跪在黑影中,低聲向鄔皇后複述着她走後殿裏發生的事。
鄔皇后神情淡淡,不置可否,只揮了揮手:“你做的很好,下去領賞吧。”
那人便歡天喜地的退了下去。
鄔皇后看着香爐中嫋嫋升起的薄煙,只冷漠一笑。
若孝婉郡主當真死了嫁太子的心,在太后說要給她再說旁人時,她便不會抗拒成那樣。
孝婉郡主覺得委屈,太后心痛,可誰又替她的阿北來委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