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粗布衣的人,哪有資格上二樓。
掌櫃心頭正閃過不屑,突的愣住,倒也不是真的沒有。
他仔細想了一番,才道,“小的想起來了,那日確實是有位小公子,穿着簡素,近半邊臉還全是漆紅的胎記,因爲她的形象太過顯眼,小的記得特別清楚,他當日是同梅以絮梅姑娘一道來的,兩人舉止親暱,瞧着也不像是生人。”
梅以絮!
掌櫃又道,“後來也不知是碰上了什麼事,兩人走到樓梯一半,他便掉頭出去了,至於有沒有回來小的便不清楚了。”
哼,她不僅回來了,還回來幹了一番大事。
若當日不是因爲他和薛宜若相約鼎盛酒樓,又怕走正門太過顯眼,才圖了省事走窗戶,就是這陰錯陽差,這小妮子躲過了一劫,否則那日,她怕是已經被那羣薛娉婷帶來的女人生吞活剝了。
如此讓人不省心,還敢獨自跑出來。
梅以絮是穆院首的關門弟子,和霍文歸一道住在太醫院首府內,啊滿的醫術不差,若被穆院首招攬也不是沒可能。
想到這,他如同吃了一顆定心丸般沉靜下來。
只要知道她在哪裏,一切都好辦,來個偶遇還會難嗎?
他並沒有違約,只是幫二哥尋他的救命恩人罷了不是嗎?
“你做的很好。”容煜冰封的眉眼舒緩了幾分,竟露出了一個少見的好臉色,掌櫃的受寵若驚,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做的又合襯上這位祖宗的胃口了。
“殿下還有需要問的嗎?”掌櫃眉眼擠成一團,附和着笑道。
“今日本王來問你之事,若是第二人來問……”
掌櫃立刻意會,拍着胸脯道,“殿下放心,今日小的根本沒見過殿下,也根本不記得什麼半邊臉胎記的小公子。”
容煜點頭,出了鼎盛酒樓,鬆緩的眉目又沉了下去。
薛娉婷的事薛府自會處理好,但是當日出現南蕪山的那夥人卻絕不可能和薛娉婷這類只會挑女人事之流是一夥的。
宮內禁軍隨行保護。
還遺落了顯而易見的碎玉。
容煜抽出腰間的碎玉,目光落下,一抹冷寒的笑意轉瞬即逝。
巧合?
容焰是個無腦膿包不差,但也是按耐不住的暴躁性子,在那種地方有那種見不得人的意圖,又掉了玉佩這麼大的事,等於昭告天下那齷齪兇手就是他,以他的性子不可能這般沉的住氣。
這幾日他又去探了幾回南蕪山,全都沒有人折回尋東西的痕跡。
倘若不是容焰,那又是誰?
容煜擡了黑漆漆的眼眸,朝着長街望去,要想斷定是不是容焰,也並不難。
慶王府府門緊閉,容煜站在外頭瞧了兩眼,旋身而起,已經落在高闊的瓦檐上。
他居高臨下,只是片刻功夫便將府內幾處屋舍記了清楚。
腳下一點,身姿凌空,無聲無息。
端着托盤的一名丫鬟只覺劉海一晃,後背冷不丁打了個哆嗦,她扭頭望去,身後空蕩蕩一片,皺着眉頭不明所以地問身旁的同行丫鬟,“你有感覺剛剛有陣怪風颳過去嗎?”
同行的丫鬟蹙眉,“疑神疑鬼什麼呢,等下叫王爺聽見這些怪力亂神之說,仔細皮肉。”
說話的丫鬟臉色一白,小心地四下望了望,壓低了聲音說道,“你方才瞧仔細側妃娘娘的情況了嗎?”
“我哪兒敢瞧仔細啊,也就是瞥了一眼。”就這一眼已經叫她忍不住差點嘔出來了,“這燕二小姐當初剛進府何等囂張,現下卻叫王爺折騰的人不人鬼不鬼,太可怕了。”
“你說,這事要是鬧出去,我們不會被連罪吧,側妃娘娘的姨母是聖上寵愛的儷妃娘娘,現下側妃娘娘被王爺拷在屋裏外頭瞞着消息,可那燕夫人疼女兒,早晚有一天兜不住啊,王爺的膽子也太大了。”
“可別說了,算咱們倒黴,被安排過來幹這種活,誰叫我們是慶王府買進來的死契下人,就算跑出去也是黑戶被抓到要關大牢的,認命吧。”
兩人丫鬟頹喪了一番之後,“快些走吧,這地兒我一刻也不想待了,那些人一會兒又得來了吧。”
“說的是,趕緊走。“
兩人年輕的小姑娘端着東西逃也似的離開了院落。
人剛走,容煜無聲落地。
他扭頭往方才兩個丫鬟出來的院落望去,神情晦暗,提步飛上了那房頂。
掀開了一片瓦楞,黑眸落下之時,因爲底下所見重重一縮。
有那一瞬間,他差點沒認出來四肢被拷在牀上的人是燕安茹,她一頭的長髮被剪的參差不齊,披頭掛着,兩頰深深凹陷,臉白似鬼,而那遍佈淤紫紅痕的身上僅裹着幾塊殘缺的破布堪堪擋着隱私之處。
凌亂的大牀上,血跡斑駁。
饒是知道容焰殘酷暴戾,他也沒想到竟能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
指尖捏起一塊尖銳石子,對準了底下拷着的鎖鏈,正要飛出去之時,牀上一臉木滯的燕安茹突然對着空氣冷笑出聲,“都怪你,喪門星的踐人,燕今,都是你這個踐人害我,如果不是你,我的臉不會在相看宴之前毀了,也不會錯過和薛子卻喜結連理的機會,更不會被人陷害,嫁給容焰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全都是因你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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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啊啊啊……踐人踐人踐人,我就恨在你嫁入翊王府之前沒讓你也嚐嚐讓這些噁心的男人將你輪番澱污的滋味,竟然就讓你這麼痛快地死了,不,你只是失蹤了,只是誰都找不到了,興許你沒有死……”
燕安茹猛地睜大眼,好似被自己的自言自語嚇窒了,陡然面目猙獰地劇烈扭曲起來,四肢的鏈條被扯的嘩啦嘩啦作響,“你怎麼可能沒死,你一定死了,如果你沒死,就你那張狐妹的臉,一定比我還慘,被千人騎,萬人枕,哈哈哈,對,你一定比我慘,你怎麼可能比我痛快……哈哈哈哈哈……”
容煜捏在手中的石子,緩緩放了下來,他渾身僵滯,隱在黑瞳下的情緒忽明忽暗。
所以,他那已故王妃根本沒落入那些歹徒之手爲人質,全是燕府的人放出的流言,她只是在儷妃的召見之後,僥倖逃脫並失蹤了。
她的屍身沒有被丟進丹州青山赤血寒潭,所以他才會遍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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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帶回來的所謂衣冠冢,只是爲一個可能還活着的人立了牌位。
可當初煉狂屍的那些惡徒分明也承認了殺了燕今這件事,又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