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淵與林明茉相依着，吃完了烤栗子，喝完了煮紅酒，才向這一場美妙的雪夜揮手告別。
次日清晨，暖陽東昇。
草坪上的積雪融化成水，滲入土壤中，恢復碧綠的顏色。
若不是那一爐燃盡的炭火和躺倒的紅酒瓶，林明茉真的會懷疑昨夜的歡樂只是一場幻境。
趙文宴和趙老爺子畢竟也是趙家的主心骨，來江金陪林明茉過年已經足夠表達出對她的重視了，但是還是要儘早回家。
而盛淵天還沒亮就來向睡得迷迷糊糊的林明茉道別。
林明茉抓住他的衣袖索吻，很快溫涼的脣瓣覆上來，帶着清涼的薄荷香氣。
然後他就離開了。
林明茉睡到了天亮。
早上，送別外公和舅舅，林明茉正準備睡一個回籠覺，卻被莫伯昭叫住。
“小茉，有時間嗎？能不能聊一下？”
林明茉陡然緊張起來。
“怎……怎麼了？”
莫伯昭頓了一下，眉頭輕鎖，一張沉穩嚴肅的臉上晃過一絲受傷的情緒，但很快，他又用爽朗的笑聲掩飾了。
“哈哈哈……”莫伯昭道，“小茉，這是你回莫家的第一個新年……爸爸想把這些年欠你的紅包都補給你。”
他的眼睛隱隱有淚光閃爍，滿是殷切的神情。一個雷厲風行霸氣威嚴的成功商人，大概只會在女兒面前露出這麼柔軟的神情。
原來是要給紅包，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
“嗯……好吧。”
林明茉點點頭，順從地跟着莫伯昭的腳步向前走去。
一路上，林明茉禁不住去想莫伯昭包的紅包，會有多大呢。
在林家，每年也是會有一些紅包的。
只不過林明茉只能短暫地擁有它們，很快就會被姚玉慧收走……
到了書房，莫伯昭直接端出一沓厚厚的紅色冊子。
林明茉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這麼多？”
“不算多！”莫伯昭搖搖頭，“爸爸對你的愛……永遠不夠多！”
居然是這樣的“紅包”。
“小茉，爸爸欠缺了你的成長，也只能爲你的以後鋪好路。”莫伯昭眼裏的淚光更加明顯，“房產，存款，股權……爸爸比較務實，不像你舅舅那麼懂浪漫，搞個造雪機什麼的……”
昨晚，林明茉在雪地上瘋玩的場景，他站在窗邊看了很久。
頓了幾秒，他又笑了，“畢竟爸爸老了，也陪不了你多久，護不了你多久。雖然你還有哥哥，還有盛淵那小子，可是人心易變，他們現在對你好，不代表會永遠對你好。”
莫伯昭的笑意漸漸消失，語氣越發嚴肅。
林明茉知道他說的有道理，可是心裏卻不是很舒服。
盛淵也就算了，怎麼還預設莫錚會對自己不好呢？
林明茉的表情只是稍有變化，就被莫伯昭注意到了，他明白了林明茉的想法，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阿錚骨子裏挺善良的，這我清楚……但是……你看看盛家，親父子還能反目呢，更別說什麼兄妹了。”
儘管莫錚和林明茉暫時沒有什麼利益衝突，但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
眼下就有盛家的例子擺着。
所以莫伯昭給林明茉留了很多財產，足夠她不受任何人與事的約束。
“小茉，爸爸只是未雨綢繆，沒有想挑撥你和阿錚的關係。”莫伯昭又解釋了一句。
“嗯，我明白。”林明茉應道。
她抿了抿嘴，目光瞥向那一沓房產證股權證之類的證件，眼睛酸澀，情緒複雜。
本該是溫情的一刻，卻因林明茉而變得十分別扭。
她也不想這樣。
那個問題得不到解釋，林明茉永遠也無法真正接納莫伯昭。
她攥緊了拳頭，內心慌張，思考着該怎麼開始這個話題。
“小茉。”莫伯昭坐在了沙發上，攤手示意林明茉也坐下。
畢竟也是商場大佬，莫伯昭的氣場足以影響林明茉這種定力不強的人。
她在莫伯昭對面坐下，半低着頭，雙手交叉握緊，放在膝蓋上。
“小茉，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你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莫伯昭的眉眼間積聚了一些疲憊感。
他怎麼會感受不到林明茉對自己的疏離。
他的話給林明茉平添一份攤牌的勇氣，林明茉深吸一口氣，挺直背脊，直視莫伯昭的眼睛。
“是關於秦老師的事……”她終於開了口。
壓抑在心底的事情一旦被扯開口子，就會不可控制地傾瀉出來。
“她跟我說了一些故事，讓我懷疑你是不是真的好人……”
“你是不是爲了拆散秦老師和莫錚，找了很多人……”林明茉面露難色。
莫伯昭皺眉，露出疑惑的表情，顯然是不知道林明茉指的是什麼。
見狀，林明茉深吸一口氣，都說到這裏了，再遮遮掩掩也沒有意義，於是她快速直白地說道：“你是不是爲了拆散哥哥和秦老師，找人圇殲了秦老師！逼她離開……”
說完，林明茉憤恨地盯着莫伯昭看。
莫伯昭臉上閃過一絲疑惑，很不自然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是逃避？是掩飾？林明茉見狀，心裏涌起一陣失望。
她接受不了自己的爸爸做過這種事……和林立東之流有什麼區別？
她搖搖頭，眼眶溼潤。
“小茉。”
一道顫抖的聲音忽然從身後響起。
林明茉瞬時脊背發涼，她甚至不敢回頭看。
“小茉！”莫錚衝進書房，眼眸森然，顫抖的聲音中壓抑着怒氣，“你們在說什麼？爸！你對秦悅做了什麼？”
林明茉心跳停了一拍，然後就劇烈地跳動起來。
她不可置信地眨眨眼，希望眼前的莫錚只是幻覺。
怎麼會……他怎麼會來這裏……還恰巧聽到了……
莫錚怒目圓睜，雙眼猩紅，眼神中閃過一抹狠厲，咬着腮幫子，面龐漲成紫紅色。
他的憤意涌向四面八方，淹沒了一切，林明茉壓抑得快要窒息。
“哥……你冷靜點……”林明茉站起來，顫聲說道，“別生氣……”
“林明茉你閉嘴！我怎麼能不生氣！”莫錚怒聲吼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爲什麼瞞着我？”
“爲什麼！”
莫錚一把揪住林明茉的衣領，將她扯得雙腳幾乎離地，紅着眼睛狠聲質問道：“你早就知道爲什麼不告訴我！林明茉，你的心究竟偏向哪裏！”
他通紅的眼睛裏沁出淚水，順着眼角溢出滑落，憤恨，不甘，懊悔的情緒幾乎要把他的胸腔撐爆。
原來……秦悅當年突然消失是因爲這樣的事……他居然一點都不知道，還一直埋怨秦悅……
那種事情發生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是天塌了，而秦悅卻默默地承受了那麼久……
林明茉沒有掙扎，忍受着生理和心理雙重窒息。
“我……”她說不出話來。
拖了這麼久才來詢問……是她的錯。
“胡鬧！”莫伯昭一掌將桌上的青花瓷茶杯拍碎，茶水四濺，他的臉色也因暴怒而難看至極，“放開她！”
“這件事跟小茉無關，你怪她幹什麼？”
雖然在爲林明茉撐腰，但是他看向林明茉的眼睛裏充滿了失望。
莫錚鬆開了林明茉，轉身面向莫伯昭，一雙手攥得很緊，拳頭上青筋暴起，憤怒絲毫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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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你是承認了？”莫錚咬牙切齒。
心臟一陣發痛。
他的父親，以“爲他好”的理由狠狠地傷害了他最愛的女人……
“快說！”莫錚大吼一聲。
莫伯昭坐在沙發上，眉頭緊鎖，用絲巾將被瓷杯碎片割傷的手掌纏繞住，目光沉冷中透出一絲淡然。
他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