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秦姝提及晉王,村民臉上便有了畏懼之色。
畢竟那可是皇帝的兒子,是他們頭頂的天。
老天爺若是發了怒,哪有他們這些凡人的好果子吃。
等人都散了,朱志才好奇地問道:“小姐,他們會同意種植嗎?”
秦姝笑笑,“天下攘攘,皆爲利往。有利可圖,沒人不動心。”
“更何況,我們已經做了充足的準備,就算眼下他們不信,等到了收穫的季節,看到實實在在的東西,自然就接受了。”
這世間,糧食就是朝廷的命脈。
糧商就是捏着這條命脈的手。
漕幫不運糧食,也可以運別的東西。
但糧商……
能夠在大周做成一條完整的糧食買賣產業鏈,需要足夠的時間和金錢,去打通一條從下而上的路。
如今這條路上出來了一個攔路虎,那些人不瘋才怪。
朱志看看村民消失的方向,問道:“小姐怎麼不問問,是哪個讓他們來的?”
秦姝輕笑一聲,“不需要問,到了該來的時候,他們自然就會出現了。”
“再說,只憑我們三言兩語,一點好處都沒見着,你以爲他們就會相信我了?”
朱志皺着眉頭道:“那若是他們受了挑撥,不接受小姐的建議怎麼辦?”
秦姝轉身往莊子裏走,“距離甘薯種植還有兩個月,玉米還有三個月,急什麼?”
該急的是那些藏在背後、千方百計想要破壞新糧種植的人。
進了莊子,坐定之後,秦姝問莊子管事陳呈,“陳大哥,我之前讓你租的山地可租好了?”
陳呈連忙拱手一禮,“回大小姐,已經租好了。一共租了六個山頭,戶主都是大小姐給的名單。低山嶺坡和近山階地都有。契約也在山嶺所在的縣衙蓋了官印。”
秦姝一邊想一邊說道:“幫工的人從當地找,最好是山嶺地原來的村民。原來在固山莊子參與試種的人來了以後,安排他們分別指導這些地方種植新糧。”
“看山巡地的人就用這次莫老五他們招募來的老兵,每座山嶺配備二十人,輪流巡守。”
她說一句,陳呈就應一句。
末了,陳呈略帶些不安問道:“大小姐,您說,他們會同意咱們租種他們的土地嗎?”
秦姝笑笑,“只要會算賬,不可能算不出這是一樁穩賺不賠的買賣。”
“而且,最後我提及晉王殿下,說這是殿下的意思。晉王殿下在晉地不足兩年,究竟有多少民心多少威信,就看這次有多少人肯讓我們租種他們的土地了。”
實在推廣不開,那有什麼辦法?
還得怪晉王殿下威望不夠啊!
接下來的日子,風平浪靜。
山嶺上都有供看山人居住的屋子,秦姝讓人修繕過,準備了衣物和生活必需品。
育芽池裏的甘薯已經埋了下去,炕牀也燒了起來。
阜瑥的水磨坊也已經開始動工。
她這裏按步就班、不急不緩,對方反倒沉不住氣了。
二月中旬,譽王的侍衛快馬加鞭到了春山縣,找到秦姝,傳達譽王的鈞令,“秦小姐,有十個村縣的村民鬧起來了,譽王殿下請您去一趟十里坡。”
十里坡在晉城以西。
春山縣在晉城東北方向,中間隔着整個晉城。
奶兄李佑林沒有跟着秦姝回錦州,留在了京城準備武舉。
阜瑥有自己的事要忙。
秦姝便帶着青桑和青柳,以及晉王給她的暗衛,騎馬跟着譽王府侍衛向十里坡方向而去。
幾人從早上出發,到了十里坡時,已經是第二日的清晨。
打鬥已經結束。
兩個陣營壁壘分明。
人數多的那一方都是村裏的村民,傷者較多。
另一方也有傷者,但大多都是擦破點皮、脣角發青之類的小傷。
其中幾人身材強壯、體型彪悍、肌肉虯結,一看就是練家子。
這些人留意到秦姝的目光,下意識將視線躲了開去。
秦姝朝身後的暗衛首領使了個眼色。
影乙會意微微點頭。
然後秦姝走向坐在一處緩坡上的譽王,微微屈膝行禮道:“民女參見譽王殿下。”
“秦姝,你看看你幹得好事,你……”
秦姝冷冷擡起眼睛,冷冷看了看桑晟指到她鼻子尖的手指,又將目光對準他的眼睛。
桑晟後面的話一下子全卡在了嗓子眼裏。
秦姝脣角微微一勾,漠然說道:“什麼時候小小的倉部主事,竟然可以爬到皇子殿下頭頂上去了?譽王殿下還沒有說話,桑公子倒是積極得很。”
“怎麼,這裏可是桑公子主事嗎?還是桑公子想替譽王殿下做主?”
桑晟臉色一變,下意識縮回手,梗着脖子道:“你少血口噴人!我什麼時候想替殿下做主了?”
秦姝冷笑一聲,“是嗎?那你叫什麼呢?”
叫,什麼?
桑晟略一思忖,頓時氣得臉色鐵青。
秦姝這是在嘲諷他如同一只仗勢狂吠的惡犬。
早就領教過秦姝的毒舌,他還是屢教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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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晟指着秦姝“你,你”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譽王輕咳一聲,臉上一本正經,眼中卻帶着一抹笑意,溫聲說道:“秦小姐,這些鄉民說,秦小姐想要租用他們的地,種植新糧,收成歸你所有?”
秦姝微微垂首,輕聲應是。
譽王淺淺笑道:“皇上讓你來推廣種植新糧,可不是讓你來以權謀私。”
秦姝眉頭微皺,反駁道:“殿下,皇上是說讓民女推廣種植,卻沒說不讓民女自己種地吧?而且民女也不是白用他們的地,民女也是要花銀子的。”
“只要晉地空閒土地能夠種植新糧,民女就算完成了任務,足夠向皇上交差。至於收成歸誰,民女花了銀子租來的地,難道不該歸民女?”
譽王笑容微斂,慢慢起身,揹負雙手走到秦姝身邊,指着前面空地上兩夥人,道:“花銀子租地也好、奉旨辦差也罷,如今因爲這件事,百姓起了紛爭,就不再是租地種糧這麼簡單了。”
他下巴朝人羣微微一挑,“瞧瞧,這些人大多都是鄉里鄉親,有些還是父子兄弟,卻因爲意見不同,起了紛爭。”
“若是新糧開始種植,只怕矛盾更深。到時,秦小姐又該如何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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