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晉王府暗衛面前，朱志這個青龍山二當家乖得像個小寶寶。
看人的時候都不敢擡頭。
地窖裏的那六個人已經受過刑，滿身是血，被捆在一張張椅子上。
秦姝朝爲首的影乙問道：“辛苦影大人，問得如何了？”
影乙交給秦姝一張紙，上面寫了很多人名，紙面上星星點點濺了很多血。
秦姝面不改色，捏住紙張一角，接過來粗略看了一遍，將紙重新遞還給影乙，道：“這些人未必是發號施令者。接下來，就辛苦影大人，按圖索驥，將這些人找出來，問出他們背後的主使者。”
影乙朝秦姝一拱手，沉聲應是。
秦姝剛要轉身離開，突然又停下腳步，問道：“這些人的身份，可問清了？”
影乙回道：“是，有幾個是拿錢辦事的村民。”
他指着左邊兩個體型格外強壯的男子說道：“這兩個是名單上的人府中護院打手。”
秦姝目光掃過兩個男子，疑惑道：“是嗎？”
她慢慢走到最左邊那個男子身邊。
這個男子，身高體壯，肌肉虯結，滿臉絡腮鬍子。
一身武服穿在他身上，被肌肉繃得鼓鼓的，彷彿下一瞬就要撕裂一般。
秦姝剛走過去，鼻尖就聞到一股淡淡的羶味，極輕極淡，被濃郁的汗味和血腥味遮掩着，若不是嗅覺特別靈敏，根本聞不出來。
秦姝不吃羊肉，所以對羶味格外敏感。
她站在那大漢身後，狀似無意般將手搭在那男子肩上，手指微動，掌心的真話符便藏在了那人的粗麻半臂下面。
掌下的肌肉藏着暗勁，手落上去，如同落到了一塊鐵板上面。
然後說道：“你是北夷人，不是大周百姓，是也不是？”
在場影衛均是一愣，手立刻扶到了腰刀上。
那人神情先是一怔，接着說道：“是。”
秦姝目光微冷，“誰派你來的？”
那人老老實實回答，“長榮王殿下。”
秦姝接着問道：“派你來與誰接洽？”
那人額頭迅速溢出細細密密的汗珠，臉上神情很是糾結、扭曲，彷彿在用全部的意志，對抗真話符的作用。
過了一會兒才吃力地說道：“寧王。”
影乙震驚地瞪大了眼睛，迅速與秦姝對視一眼。
秦姝離開此人時，順手將真話符收進空間。
剛收走真話符，那人像是被禁錮的靈魂突然被鬆綁，周身驟然一鬆，大聲喝道：“你對我用了什麼手段？”
秦姝脣角微翹，似笑非笑道：“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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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向影乙，“影大人，接下來，這人就交給您了。”
影乙神情肅然，拱手應是。
秦姝提步往外走，那人在後面掙扎着喊道：“你會神巫術，對不對？我們國師大人讓我入周，是爲了尋找一個會神巫術的人。”
秦姝心裏一跳，腳步不停快速往外走。
那人又繼續喊道：“你姓劉是不是？姑娘是不是姓劉？”
秦姝回頭，皺着眉頭道：“本小姐不姓劉，也不會你說得那個什麼神巫術。”
那人不死心，大聲喊道：“姑娘若是在下要找的那人，姑娘想聽什麼，在下便說什麼。”
秦姝冷笑一聲道：“你有什麼話，就跟我們影大人說好了。”
說完就帶着朱志等人離開。
出了地窖，朱志才悄悄鬆了一口氣，低着頭偷偷看了秦姝一眼。
秦姝目不斜視道：“你想說什麼？”
朱志嘿嘿笑了笑，“小姐，那人爲何說您會神巫術？”
秦姝輕笑，“你覺得我像是會神巫術的人嗎？”
朱志連想都沒想，“像。”
秦姝停下腳步，轉身面對朱志，面無表情道：“再給你一次機會，想好了再說。本小姐像是會神巫術的人嗎？”
朱志只覺得渾身寒毛刷的一下集體起立，連忙用力搖了搖頭，“不像。”
秦姝這才冷着臉，重新往前走，“我們身邊有很多影子，有些話，你或許只是隨口一說。落到別人耳朵裏，可能就會變成足可取你性命的東西。”
朱志頓時冒了一身汗，連忙訕訕說道：“小人知錯。以後小人定當謹言慎行，絕不給小姐添麻煩。”
後面的事，秦姝沒再過問。
春耕之事按部就班，很順利地開展。
從固山莊子來的人，再加上譽王派的文書，分散到晉地各鎮、各村落，登記發糧種、籤借糧契約、輔助指導種植……
事情順利的有些出乎意料。
直到六月初，一件糧食倒賣大案驟然爆出，驚動了朝野上下。
惲南節度使夥同七州二十八縣官員和司倉，將糧倉以陳糧換新糧，糧倉置空倉。低價收糧、高價賣出，倒賣糧食、中飽私囊。
以天下糧倉之稱的雲、翼、溧水三地的官倉，整個糧倉存糧全是發黴的陳糧，且糧倉中空，三地糧倉湊不出一萬石糧食。
一旦發生災荒，或起戰事需徵調軍糧，後果將不堪設想。
整個大周，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官道上押解往京城的囚車絡繹不絕，京城的菜市口斬臺上，血跡糊了一層又一層。
連劊子手的大刀都砍捲了刃。
京城上空的空氣中，那濃郁的血腥味經久不散，甚至連空氣，彷彿都染成了紅色。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糧食倒賣案還沒有平息，參與糧食倒賣的官員又招供了自己賣官鬻爵的事。
皇上勃然大怒，命人徹查此案，結果又牽扯出十多年前的春闈舞弊案。
春闈舞弊案又將魏太師牽扯進來。
查着查着，又查出魏太師還有通敵賣國之嫌……
春闈舞弊案從上至下共砍了三十二名官員的腦袋。
魏太師通敵賣國案，牽扯到了朝中兩位朝廷大員、各部十多官員。
魏太師被誅了九族，其他的朝廷大員和各部官員，砍頭的砍頭、流放的流放。
秦姝奉旨回京的時候，在路上聽人講起，如今的朝堂上，官位差不多空了將近一半。
回京路上途經岐山，雖時值初秋，午間仍酷熱難耐。
車隊便停在一處緩坡處的樹林裏，稍作休整。
秋高氣爽，天空一片瓦藍，連半絲雲彩都看不見。
樹葉紋絲不動，秋蟬的鳴聲也嘟嚕嘟嚕叫得格外響亮。
晉王的十二影衛看似隨意分散各處，實則牢牢守護着中間的馬車。
只要有人敢襲擊，這些人立刻就能瞬間合攏過來，保護秦姝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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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姝洗過臉，吃了點東西，就躲在馬車裏迷迷糊糊歇晌。
突然，一陣箭矢嘯響自樹林深處傳來，一支鐵箭帶着強勁的力道，“奪”的一聲深深嵌入馬車車廂，箭尾餘勁未消，發出“奪奪奪”的碎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