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調離開江蕪,他們不再乘船。
一路往南,水汽愈強,到了嶺南時,感覺目之所及水霧瀰漫,霽芷妍只在樹上見過描寫江南美景時說它煙雨朦朧,可她們又不在江南,這景象也不像能讓那麼多文人墨客讚歎的。
特別是當她半夜醒來口渴,想下牀倒杯水,結果在房內滑了一跤,腳踝扭了一下,那動靜驚醒了晏景燁。
他趕緊起來點燈查看她的傷勢,他們這才發現地板、牆壁、甚至是屋內茶几上都有一層潤潤的水珠,像身處進水的船艙。往窗外望去,霧氣瀰漫,她們身處三樓,卻連樓下都看得不太真切。
“我們……好像在天上……你看,雲都在我們腳下……”腳踝並無大礙,霽芷妍還能默默開玩笑。
待到天亮,他們出門讓小二請個大夫來,順便問他房內爲何會有這麼大的水汽。
那小二進屋一看,連聲叫喚起來。
“哎喲客官,這幾日的窗戶可千萬不能打開!您看這溼氣這麼大,您一開窗,溼氣便進了屋子,自然到處都是溼漉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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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何這幾日溼氣這麼大呢?”
“兩位沒有聽過嗎?我們這到了這時節,一旦颳起南方,便四處都如這般,溼漉漉的。等過了這幾日便好了。”
“那這屋內勞煩幫我們擦一擦吧。”
小二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小的幫兩位換到隔壁房間吧,剛好昨日的客人退了房,已經收拾好了!”
兩人隨着小二進入隔壁的房間,一路上嘖嘖稱奇,這客棧只一天功夫,四處便如同被水潑過一般,就算客棧中的下人拿着幹抹布四處擦,木頭的紋理依然被水浸過一般。
大夫來幫霽芷妍看過腳踝,確定沒有受傷,便只貼了個藥膏,連藥都不用開。
“夫人這幾日走路還是小心些,我們這正南風天,四處溼滑,老夫今日已經看過幾個因爲滑倒受傷的病人了。”
將大夫送走,霽芷妍百無聊賴趴着,雖然都說了沒什麼事,晏景燁還是不讓她到處走動。
“你之前知道什麼是南風天嗎?”
“只從書上見過一兩次,這還是第一次經歷。”
霽芷妍翻了個身,仰躺着,“我以前只知道嶺南有甘甜多汁的荔枝,難道是因爲這水汽夠多,才能把荔枝種得好?”
傳說中能夠哄得深宮美妃一笑的水果,她從小到大也只吃過兩次,路途遙遠,待運送到時,味道雖然甜美,卻保存不了幾日。而且因爲這一路上的運送,足稱得上勞民傷財,霽帝登基後不久便下旨不讓嶺南的官員進貢這種水果了。
他們來的時間算一算,應該是第一批成果上市之時,晏景燁讓人去外面看看,若已有售賣的,可以買一些來。
於是很快霽芷妍就吃上了記憶已經模糊的味道,剝了皮晶瑩剔透的一顆果肉,果核很小,霽芷妍食指大動,不一會兒就吃了一小筐,連晚飯都吃不下了。
第二日,扭到的腳踝已經沒有感覺了,喉嚨卻灼熱起來。
昨日見過的大夫又來了,有些皺巴的臉更皺了,“夫人這是荔枝食用過多上火了,這次就必須得要吃藥了。”
上火,清熱,又抵擋不住佑惑,南風天幾日便過去,但荔枝帶來的火氣卻遲遲不消,直到他們離開嶺南,霽芷妍還只能吃些軟爛的食物,稍微硬一些的都吞嚥不了。
離開嶺南的時候,霽芷妍還可憐兮兮。第三日,當馬車停在陽港,她幾乎可以忽視吞嚥的不適了。
陽港,或許有故人在此。
晏景燁知道她在期待什麼,大部隊還沒進入陽港城市就已經派人去打聽了,等到霽芷妍在客棧歇下,消息也剛好到達。
志在遠方的丹丹姐,就租在和他們客棧只隔了一條街的巷子裏。
丹丹這些日子走過了許多的地方,每到一處爲了貼補旅費,都會在當地找一點散工來做,在陽港,房東大娘聽說她從淮州城來,又會做胭脂,不僅不要她的房費,反而比一般工人幾杯的價格,請她爲自家的胭脂配方出謀劃策。
忙活了一日,她回到巷子。房東的胭脂已經確定了配方,今日就試銷售了,若是一切順利,她也該離開這裏,去往下一個風景了。
實在是在陽港待的時間有些長了,一開始是爲了那水天一色的風景,後來又出於對大娘負責的心態,這一處留得比任何地方都要久。
但是當她拐進已經熟悉的巷子,看到站在她租屋外等待的人兒,一時間只無比慶幸,她還沒有離開。
“丹丹姐!”她還在猶豫該怎麼稱呼,身着淺粉襦裙的姑娘已經提了裙襬朝她跑來,她趕緊迎上前,很快便抱了個滿懷。
姑娘哼哼唧唧在自己肩膀上蹭了一會兒,才送了手。
“殿……”嘴被捂住,面前的人杏目圓瞪,她無奈地笑了一下,拉開她的手,鼓起勇氣喊了一句,“顏兒……”
姑娘果然笑得眯了眼,挽着自己的胳膊把她往裏拉,“快請我進屋坐一坐,我們在這站了好久,已經快讓人覺得奇怪了。”
路過一個高大的男子,丹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他低沉又溫柔地說道,“我晚些再來接你。”隨即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他便轉身離開了。
姑娘家之間聊了什麼不得而知,晏景燁過了兩個時辰再見到霽芷妍時,還是能看出她眼角一抹微紅,十分不捨地拉着丹丹,在聽她說了這幾日都可以來找她之後,才願意放開手,跟着自己離開。
夜裏,晏景燁才算是完整地聽過了陳寅和丹丹的故事,雖然有些曲折,但總歸是好的,不知道她爲什麼還哭了。
“我只是想起在淮州城時,她們對我的諸多照顧。”霽芷妍摟着他的腰,臉貼着他的胸口,“若不是她們,我可能再也見不到你,見不到父親和哥哥,而她們幫了我這麼多,事後也不曾要過任何回報。”
原來是感動的,晏景燁不知道該怎麼哄,只好把她再抱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