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我們這便回去了?不去燕大小姐的老舍瞧一瞧嗎?”
“只是走,誰說要回去了?”
莫青硯揚眉笑了,摘了根草須咬在嘴裏,一副吊兒郎當地調侃,“將軍這一招美男計屬下自愧不如。”
容煜眉眼未擡,“你是不如。”
莫青硯撇撇嘴,“將軍覺得那姑娘講的話幾分真假?”
“不管幾分真假,燕大小姐沒有回來的話是十分真。”容煜放慢了速度,方才來的時候浮玉已經指了路,山路就這麼一條,繞兩個坡便到了。
“他不想我們尋燕家,可也沒有阻止,也便是說她篤定燕家無人,我們去了也是一場空。”
莫青研呲牙咧嘴地笑,“將軍就別扯上屬下了,她明明只是不想將軍尋到那燕大小姐,這麼看來,這位農裏出來的燕大小姐當真一如傳言有着國色天香姿容,嘖,女人的嫉妒心思真是可怕,爲了私心無所不用其極,反正我是不信,那等能冒着生命危險,哪怕欺君之下,也要給咱們北境運送糧種的女子會是那女人口中放浪形骸之人。”
蜜雪言情小說 https://www.vegpulse.com/
見容煜不搭腔,他湊近過來,嘿嘿笑着,“將軍,這般看來,您這位王妃,不僅有顏還有智更有膽識,若是她還活着,不如再尋回王府一享美人之……”
莫青硯的話都沒說完,容煜輕飄飄的眼神瞟了過來,鷹隼一般利。
他抿了抿脣,求生欲地趕緊閉了嘴。
兩人說話中,前方不遠隱隱能瞧見幾排屋舍,全是山木而制,茅草蓋頂。
“這白鷺村真是山路十八彎,屋舍沒幾戶,隔的還這麼遠。”
下了馬,沒走幾步,迎面便瞧見山道上下來一個擔着滿滿兩捆柴火的樵夫。
容煜上前,稍一拱手道,“老丈,敢問,燕家怎麼走?”
樵夫打量了兩人一眼,“燕家?哪個燕家?”
“便是二十年前被召從軍的燕啊財。”
樵夫一聽,恍然道,“哦,燕啊財啊,你們算是找對人了,燕啊財就住我隔壁,不過他那家已經散了,你們要找人怕是找不到了。”
樵夫剛說完,不由頓了一頓,狐疑的目光微微凝起,“兩位看着不像附近村鎮的,怎麼會來尋燕啊財,難道他沒死?”
容煜黑眸微垂,淡聲道,“我們來自京城,授命來慰問曾經上過戰場身死在外的將士家眷。”
樵夫一聽,慌忙將肩上的柴火卸下來,面色驚惶地就要下跪,“原來是官差大爺,小的有眼無珠。”
容煜反手便將人攙住,“老丈不必多禮,我們是便服出來,便是不想大張旗鼓。”
“哦哦哦,我懂我懂,是祕密公務對吧,兩位官爺想問什麼儘管問,小的知道的一定全都告訴你們。”
![]() |
莫青硯上前道,“燕啊財家中可還有人?”
“沒了,都沒了,實不相瞞,燕啊財在從軍前跟小老兒是一樣靠着砍柴擔賣餬口的,可他到底比小老兒有福氣,也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竟給他撿了個仙女似的女人回來,還是個有些腦疾的,那女人是直心的,前程往事一概不記得了,燕啊財長得也有幾分俊氣,三哄兩騙地將人給忽悠下來了,次年都沒滿八個月,便生了個閨女,那閨女漂亮地就跟她那個娘一樣,也不知是福是禍呢。”
容煜沉默,神情諱莫地和莫青硯對視了一眼,“所以說,燕啊財的媳婦不是你們白鷺村的?”
“哪能啊。”樵夫連連擺手,“我們白鷺村就這麼大點地方,怎麼能養出那樣畫中人般的女人,你們是沒瞧見,燕啊財那媳婦,可不僅僅是好看,她連說句話,走個路都跟我們這村裏的女人不一樣,能將人的魂勾了似的卻又不甘褻瀆的本事呢。”
“那時我便猜測,這女人定是外頭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跑出來碰上了歹人傷了腦子才被燕啊財撿了便宜了。”
這與他們所知的又有些出入,自從燕今上京尋親進了尚書府之後,京中人皆在傳,她母親出生農裏,身份卑踐,根本配不上尚書府主母之位,乃至全城百姓都理所當然覺燕今一個卑踐女生的女兒自然是少條失教,蠢笨無知,佔了尚書府嫡小姐的名頭定是用野蠻手段奪取,欺辱了燕家另外兩位小姐。
事實上……
想起新婚夜那日,只留了一抹火紅背影奔進蕭老夫人房內的女子。
果敢,且懂醫,在虎狼環伺的環境下,能利弊分析北境困境,穩然面對皇上的刻意試探,滴水不漏地祕密運送糧種出城,並能讓一向心高氣傲,全然不屑的秋樂甘拜下風,甚至爲之鞠躬盡瘁。
她比想象的要更加神祕機智,甚至懂得將計就計,用外頭無知懦弱的謠言來庇護自己。
大智若愚,當如是。
“那她叫什麼名字,她那閨女又叫什麼?”
“燕啊財那媳婦啊,我們都不知她叫啥,她自己都不記得,是燕阿財給取的名字,妹娘,至於她那閨女,叫燕今,有個乳名,叫妙妙。”
莫青硯急道,“既然燕啊財從軍,應當他媳婦閨女還在家中,怎麼家就散了?”
“兩位官爺有所不知,燕啊財一走便是二十年,他那媳婦日等夜等夜沒等到人,最後人也沒熬過去就這麼撒手了,那閨女當時也就半大的孩子,懂事的不行,自個尋了村長幫忙埋了她娘,我瞧着挺可憐,也照應了幾年。
也就前陣子的事,她突然說要離村去尋父親,村裏幾個熟知的人拗不過她,便讓她去了,心想着她尋不見人也會回來吧,可這一去已經有差不多半年了,都沒回來過,她頂着那樣一張招搖的臉,只怕,只怕也凶多吉少了。”
說着,難受地抹了抹眼角,“妙妙是個好姑娘,我也是當閨女一樣疼的,若兩位尋見了她的屍首,勞煩讓人通知一聲,小老兒去帶回來跟她娘埋一塊。”
樵夫眼圈通紅,神情哽咽,瞧着不像假的,容煜點點頭,“感謝老丈,既燕家已無人,那便就此拜別。”
“唉,官爺慢走。”
兩人牽着馬剛要掉頭,身後的樵夫似是突然想到什麼,忙從袖中抽出一塊白色的絹帕,“官爺等等。”
粗糙黝黑的手裏提着塊女人的絹帕,多少有些詭異。
樵夫忙上前,將絹帕遞給已經上馬的容煜,“這帕子不是小老兒的,是妙妙離村前爲了感謝我關照硬是塞給我的,說是她娘留給她的,我瞧着這料子極好便留着,想等她回來再還給她,現今這帕子便託給兩位官爺了,不管妙妙在外頭是死是活,勞煩兩位官爺幫尋一尋,若是找不見她父親,便讓她回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