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讓霽芷妍心裏原本只有三分的猜測落到了九分。
雨已經停了這麼久,原本完好的堤壩突然決口,不是因爲上游泄洪的水流過大導致堤壩沖毀,便是人爲破口。
如果是因爲上游泄洪失誤,那可以算是瀆職,但是……人爲炸燬堤壩,導致河工逃離不及喪命,百姓財物損失甚至流離失所,那就是欺君大罪!
說話間,散在四處探查的隨從接連趕過來,他們都是聽到了巨響之後從各自所在直接過來的。
逃難的百姓們終於意識到這些人的身份不凡,之前還嚷嚷着讓他們不要去送死的人都閉口不敢說話,低着頭默默加快腳步。
水流還在朝着這邊涌過來,晏景燁把大部分人派去指揮方向,幫助那些扛不動走不動的老弱病殘。
另有兩人拿上他的信物,到最近的都督區調派兵馬過來。搶險救災,安置難民,問責官府,他們需要更多人手。
在兵馬過來之前,他們得發動羣衆的力量互幫互助。
“妍兒……”
霽芷妍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我回去告訴蓉姨!”
騰出一匹馬給她,選了兩個最機靈的隨從跟着,來不及多說什麼,也不顧身上的疲乏痠痛,霽芷妍掉頭朝來時的方向狂奔。
晏景燁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漸漸消失,心中既是驕傲,也有些不忍——說是陪她遊山玩水,實際上很多時候,他們都得在各地奔忙。
一路上在街上茫然失措的人越來越多了,路過的幾家大戶都緊閉府門,門口派了家丁守着,個別膽子大的人上前乞食,家丁們面面相覷,最後還是狠心把他們趕走了。有孩童餓得大哭,被母親抱在懷裏低哄。
霽芷妍心裏焦急,催馬跑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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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回菖蒲巷,巷口的粥棚已經搭起來了,幾個鋪子的人都過來幫忙,蓋子一揭,熱氣騰騰,排好的長隊人人伸着脖子,嚥着口水。
餘蓉正要出門,就看到霽芷妍騎着馬回來,她的髮髻本來也梳得不好,來回跑了馬,更是已經垂下了幾縷散在風中揚着。
她氣喘吁吁,拉着餘蓉跑進耳房,把門一關,隨從就守在門外不讓別人靠近。
餘蓉撫着她的背幫她順氣,緩過來後,她才湊近餘蓉耳邊:“運河被人炸開了口子,河水正在往外漫過來。”
居然敢直接置城中百姓不顧了!餘蓉驚得雙目圓瞪,她知道這是大事,淮州城說不定馬上就要亂了!
“災民有很多,還有河工和家眷,都在往城中逃過來。”霽芷妍跑了一路,已經冷靜了不少,“淮州官府指望不上,晏景燁已經去調兵了,在他們到達之前,我們得穩住淮州的百姓。”
災禍往往伴隨着民亂,霽芷妍還記得他們剛成婚不久,荊州就有過因爲洪災引起的匪患。
直接越過官府插手淮州城的政事於法不合,表明身份又怕有人從中阻撓危及自身,在軍隊到來之前,他們只能通過民間的力量救災了。
又得要餘蓉出風頭了,霽芷妍知道她其實更願意輕鬆自在地生活,有自己一點產業,不愁吃穿的基礎上幫一幫那些沒有依靠的女子。
“別怕,我知道該怎麼做。”餘蓉對這種事一向義不容辭,“除了這邊和四方樓,我會讓梁吉去說服城中其他大戶,官府也不敢完全放着災民不理的。”
不知道梁吉用了什麼辦法,到了夜裏,城中已經有近十座粥棚點着燭火一刻不歇地熬粥派粥,還有幾個藥鋪自發派人來幫生病和受傷的人看診。
半日的慌亂過去後,身強力壯的河工開始返回運河邊,收拾着還勉強能用的工料自發把決口處堵上,河水終於不再漫延。
夜裏,無處可去的災民就一羣一羣靠在一起,或坐或躺地熬着,好在天氣已經轉熱,並不會有人凍病,只是第二日一早,許多人臉上的疲憊之色越發明顯了。
官府一直沒有做什麼,只是派了些衙役幫忙維持各個粥棚和藥棚的秩序,第二日、第三日的口糧藥物還依然是各家各戶在出。
第三日午後,由曾將軍帶領的一萬兵馬來到淮州城外。
霽芷妍和晏景燁換上朝服,敲開了淮州城府衙大門。
淮州知州姓潘,出身於江南大族,潘氏一門傳承上百年,京中有二品三品大員,地方上也有都督、巡按等大官,因此他只靠着家族蒙蔭也能在這富庶的淮州安穩度日。
潘知府也知道城中那位女老闆家中來了人,守城的人來報時,他以爲不過是什麼商戶,頂多也就是更有錢產業更多。但是商人嘛,哪個商人不靠官呢?
直到運河決堤,他派去查看的人回來說,有人在幫着河工轉移,看起來訓練有素,不像一般的家丁,又聽說梁吉發動了城中大戶在施粥施藥,絲毫沒有人來請示他這個知州的意見,他才感覺來人有些不得了。
等了兩日,沒等來上頭的指示,潘知府坐立難安,能做的事都被做了,現在再出手好像在別人後面拾人牙慧,太沒面子了。
要不,把城門開了吧?
可是萬一城門一開,災民全往外跑引起騷亂,他也擔不起責啊!
正在萬分艱難之際,手下一路小跑,一路喊道:“大人!”
“喊什麼喊什麼!”潘知府一哆嗦,“是不是有什麼……”
“大人,公主來了!”
“胡說什麼!”潘知府話音剛落,背後瞬間起了一層冷汗,他頭皮發麻地想到——聽說九公主殿下和那位駙馬將軍,正在到處玩……該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