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川走到病牀前,一言不發的站在那裏。
他不說話,我也不說話。
一是不想說,二是懶得說,最好是能用沉默將人氣走,那才叫一個舒坦呢。
可他沒走,就那麼站着。
耐心好的可怕。
到了後面,我反倒是有些沉不住氣了,因爲忽然想起,這人的性格有多執拗。
他這人素來是表裏不一的,表面越是禁欲冷漠,骨子裏就越是瘋狂執着。
比耐心,我怕是會輸。
不。
當我有這個想法,就已經輸了。
“慕總,你是來看望我的嗎?”
我掃了眼他空空的兩手。
這人真摳門啊!
前來探望病人都不帶禮物,哪怕帶個果籃也行啊!
“帶了你會吃?”
他竟一眼看透了我的心思。
我深覺眼前人的可怕,打定主意要趕緊把他忽悠走。
“的確吃不下,這兩天總覺得十分睏倦,醫生也囑咐我多休息……”
沒空陪你說話。
趕緊走吧!
安旭冬解釋事情原委之後,我早已經意識到眼前這人的險惡用心。
發那些圖片,意在挑撥。
但最令我感到不寒而慄的是,他認識柯美如,柯美如又不知道從什麼渠道得知我和安旭冬在這裏。
她剛來,慕北川發了照片,他對這個人的行蹤瞭如指掌。
這一切的巧合,讓我不得不進行聯想。
“你好像不想見到我。”
他幽幽的道。
我嘴角抽搐了下,“怎麼會,我就是不想麻煩慕總,您日理萬機,還有女朋友要陪,而且醫院也不是什麼好地方,能不來還是不來吧。”
“擡頭,看着我。”
我盯着牀單,不願意擡頭。
不想看見他那張臉,自從想到他可能和柯美如合謀,一個纏住安旭冬一個拍照片然後發給我……
環環相扣的計劃,讓我後背一陣陣發涼。
“我送你來醫院,救了你的命。”
他捏住我的下顎,強迫我擡頭與他對視。
聲音冷冷的,如含了冰碴子。
“你就這麼對待救命恩人?”
“謝謝慕總救命之恩。”
下巴被捏的生疼,我強忍着疼痛不露出一絲軟弱。
不能讓他看了笑話!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忽而鬆開了手,從口袋裏拿出紙巾,慢條斯理的擦了擦。
我壓下心頭憤恨。
強忍着才沒有把枕頭呼他臉上。
“慕總,我困了。”
我硬邦邦的說了一句。
這會兒但凡是個人,聽懂了,都還走了。
慕北川也不例外,只是用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眼神盯着我看了好半天,然後冷笑一聲。
“忘恩負義。”
說要轉身離去。
他一走,逼仄的病房重新抄的空蕩,我抓着被子鬆了口氣。
總算走了!
如果說之前覺得是慕北川將我送到醫院只是猜測,如今倒是得到了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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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並不覺得開心。
有了這層恩情,算是又牽扯上了。
這可不是我想見到的,我是那麼希望能跟他劃清界限,最好是有生之年再也不要見面。
可惜,難啊。
一想到之後還有可能在醫院裏碰見他,我心裏直犯愁,在醫院裏也住不安生,身體剛好一些,我決定辦理住院手續。
出院當天,我誰都沒告訴,一個人將東西收拾好,換下病號服,拎着行李就奔前臺去了。
誰知恰好遇上給柯美如繳費的安旭冬。
氣氛有些尷尬。
他看着我手中的行李,良久,輕聲道,“要出院了嗎?”
“嗯。”
“怎麼不跟我說呢?我可以幫你辦理出院手續。”
他的情緒很平和。
我的心也漸漸安寧下來,這個男人身上有一種奇怪的魔力,即便炮仗般的怒火到他面前也總能平復。
“我身體已經好多了,辦理出院手續這種小事自己能辦,就不想麻煩別人了。”
“我不是別人。”
他糾正我。
我沒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你當然不是別人,我們是同事嘛。”
“歡歡……”
“你這是要給柯小姐繳費吧,那就趕緊忙你的吧,咱們不要耽誤人家護士工作。”
我撇開臉,打斷了他的話。
他向來是個溫和體貼的性子,看出我不想繼續談這個話題,也就不會勉強我。
辦完出院手續,我準備離開,安旭冬又提出送我回去。
我再次拒絕。
他卻也堅持,“這是我現在能爲你做的唯一一件小事,難道這件事你都不答應嗎?”
“……隨便你。”
話說到這份上,我也只能答應。
可我們倆還沒有走出醫院大門,柯美如穿着病號服追了出來,一把拉住安旭冬的手臂。
“你要去哪裏?你不管我了?”
她臉色蒼白,身形消瘦,不過短短兩天,就已經被病痛折磨的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此時宛如驚弓之鳥,一副生怕被拋棄的樣子。
安旭冬安撫道,“沒有不管你,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很快回來。”
可柯美如根本聽不進去,死死抓着他的手臂不敢放開,彷彿一鬆手,他就會消失無蹤。
“柯美如,你……”
安旭冬無奈又着急。
我開口道,“算了,柯小姐身體不好,需要人照料,你留下吧,醫院門口有很多車的,我隨便攔一輛就好。”
“可是……”
“你留下吧,她需要你。”
我再不濟,也不至於跟一個病人搶人,以免真出個三長兩短,我和安旭冬都要負責任的。
還是算了吧。
我現在只想遠離這些麻煩,遠離這些是非的漩渦,儘快恢復平靜的生活。
回到酒店,我立刻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將兩天沒見,一見到我就瘋狂搖尾巴的糰子空運回家。
坐在飛機裏看着外面漸漸變遠變小的城市,我有些感慨,第一次出國旅遊,真是夠驚心動魄的。
臨走之前我已經把手機送到修理店給修好了,幸好裏面的照片文件都還在。
兩個小時的飛行,就在我翻看照片中度過。
飛機落地,我迫不及待回家。
奶奶率先給了我一個擁抱,問我在國外玩的開不開心,都去看了什麼風景。
我一五一十的講給奶奶和媽媽聽。
然後奶奶看到了糰子。
我瞬間失寵了。
奶奶更寵愛這只小狗,甚至都不願意理我了。
寵愛真是來得快,去的也快。
我感嘆完,去了公司。
程組長看到我,倒頗爲開心,臉上的笑容燦爛極了,可她平時就是一個不愛笑的人。
她很嚴肅,很兇悍,尤其是在對待員工上,嚴格到變態,不少人背地裏管她叫滅絕師太。
雖然這個稱呼我沒有叫過,但這樣一個人忽然對我笑的像朵燦爛的花……
我實在有些不安。
一咬牙,決定早死早超生。
“師父,您直說吧,到底出了什麼事,是不是公司要開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