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稟皇上,臣女有話要說。”
容烯看向薛宜若,就要邁出長桌的腳頓在了原地。
“父王,薛姐姐比你還着急哩。”福安仰着軟萌的小臉蛋,扯着容烯的袖袍小心嘀咕着,嘴角的笑都快咧到耳根上了。
容烯衝着她搖了搖頭,輕輕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的文書早前便已經遞上去,方才嬋兒回來便迫不及待告訴他,父皇已經同意將宜若許給他,會在皇后壽宴上指婚。
得知這個消息,他光是待在位置上短短的片刻都感覺像度日如年。
大殿上的歌舞人人瞧的興味,偏他心不在焉,都散場了也不知道剛剛跳了些什麼。
欣喜、按捺、呼之欲出。
只聽到父皇說出婚事兩字時,險些沒把持住。
他滿目歡喜的黑眸瞧着薛宜若款款從位置上出來,卻沒有看他,沉然的神情讓他滿心的歡喜漸漸平靜下來,取而代之的是隱隱的不安。
薛宜若行至大殿正中,不卑不亢地跪地,以直接行動阻了天昭帝接下來要說的話。
大殿之上,噤若寒蟬。
薛家之中,薛太師身體抱恙,薛華晏軍中公務纏身,所以來的親眷只有薛宜若和其母鎮國夫人。
薛宜若微垂着清眸,眼觀鼻鼻觀心。
所以,皇上便是趁着祖父和父親不在的空當,將她的婚事先斬後奏,事後若祖父和父親問起,便以君無戲言的由頭搪塞過去?
她早知事情沒那麼簡單,竟沒有想到,會荒唐至此。
方才啊環遞上來的紙條已經被她塞進袖中,她知道,不是梅以絮寫的,她認得梅以絮的字,可字條上的內容卻讓她不得不警醒起來。
祖父說過,皇上忌憚容煜,父親如今掌管玄機營,手握百萬雄兵,聖上之心,斷然不可能讓容煜有如虎添翼的機會。
可相比容烯這個對聖上來說毫無利用價值的親子,她更願意相信聖上會拿她來‘討好’容煜。
大殿之上,容不下她遲疑,只需稍縱即逝的機會,她便再沒有開口的機會,她不會拿和容烯的下半輩子開玩笑,所以不管字條真假,她必須先發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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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昭帝看着底下跪着,背脊清挺的女子,如此盛宴之下,一個外女如此直接跑出來截斷聖言其實是不合禮法的,往重了說便是發作了也無可指摘,但誰都知道,薛宜若在京城的聲名,以及薛家所代表的意義。
天昭帝心思沉沉,自然不會怪罪,只是眼底的光色諱莫如深,沉銀半晌,看向身旁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的皇后,似真似假地笑了聲,“皇后,可是你這姨母和薛小姐透露了,朕準備給她指婚的對象是……”
“皇上,臣女已懷有月餘身孕。”薛宜若藏在袖中的手緊的快要絞斷,但面上,卻沒有一絲退卻的不卑不亢。
哪怕大殿之下因爲她的話,頓時譁然成軒然大波。
“若兒,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皇后一只手用力撐在了扶手上,才勉力控制住自己差點失控的情緒。
而就在和薛宜若跪着的平視右側,是如被五雷轟頂了的容烯。
“父王,薛姐姐說什麼呢?她說她有小寶寶了?”
容烯被女兒搖了兩下還是怔愣着,便是這一瞬間,他似是陡然洞悉了什麼,將容嬋抱起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飛快交代了一句,“好好坐着,不要說話。”
說完,他疾步繞出長桌,在薛宜若身旁一同跪下。
天昭帝搭在膝蓋上的掌心微不可察的緊了緊,明知故問道,“衍之,你這又是作何?”
容烯轉眸,和薛宜若對視了一眼,隨之,抓起她一只手,兩人心意通徹地十指緊扣。
“父皇,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是兒臣犯下的錯,不該讓若兒一個女子來承擔,是兒臣情難自禁,褻瀆了若兒,若兒單純善良,全然受兒臣蠱惑,此事全然是兒臣一人之過,兒臣願一力承擔全部責任。”
承擔?怎麼承擔?如你們所願地指婚?
黑沉的眸落下之處,天子之威,仿若冷意灌進了每一寸骨縫。
他倒是不知,薛宜若一個女子,竟有這等勇氣,爲了一份感情,連自己的名聲都可以棄之不顧。
不愧是一家人,這性子,可像極了她,一樣不拘世俗,敢愛敢恨,一樣爲了一個男人義無反顧。
便是那樣一個女子,將他畫地困縛在這一方皇位的牢位上,像個被掏空的行屍走肉,半生困頓。
天昭帝心緒起伏,便聽底下的薛宜若叩首附和,“皇上,一個巴掌尚且拍不響,此事不怪二殿下,是臣女心甘情願,臣女和二殿下兩心相通,早已互許終生,臣女斗膽高攀,望皇上成全臣女和二殿下。”
話說到這份上,顯然已是變相逼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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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昭帝一言不發,但陰沉的眉目已經說明他的不悅。
薛宜若這把賭的如此之大,壓上的是女子比命還重的清白,若是他不應,等同於坐視薛宜若聲名狼藉,便是他做了,薛家也不會肯,結局都不會變。
他微眯起黑眸,指婚之事也不過方才在殿內和皇后提了一嘴,薛宜若是如何得知,並且在他開口之前先發制人?
猜忌的目光徐徐轉到身旁的皇后身上。
不,這個女人比他更不喜這樁婚事,她對容烯的恨意是骨子裏的,如今的神情,簡直稱得上咬牙切齒。
顯然,她因爲薛宜若這一次的大招,中傷比他更深。
底下的兩人跪的挺直,雙手交握在一處,便是周遭全是腹誹聲也沒讓他們有半分鬆開的痕跡。
天昭帝深深抿起了脣,道,“薛小姐肚中興許是朕的第一個皇孫,既如此,便也馬虎不得,今日殿上恰巧穆院首的愛徒梅姑娘也在,便讓梅姑娘診一診安胎與否。”
到這會兒,梅以絮終於明白過來,方才燕今同自己說的一番話是什麼意思。
她搭着桌面,正要起身,站在身後的纖細身影先她一步走了出來,梅以絮一驚,想拉已經來不及。
燕今一路躬身,走至殿中,恭敬跪地,“啓稟皇上,小的斗膽,請命幫薛小姐診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