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後一個夢境。
尤爲真實。
夜半,幾片烏雲籠過來,將月亮遮住,不透出一絲光線。
小院內,夏夜的風吹過,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
除此之外,還隱約夾雜着女子若有似無的嗚咽聲。
鞦韆高高的蕩起,彷彿要飛入雲端。
又重重地落下,墜入深淵。
水缸中的錦鯉羞得鑽入水底,“嘩啦”一聲攪起一片水聲。
天空中下起了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地面很快潮溼。
院中的花草也沾染上了水氣,葉片上,花瓣上,到處都滾動着晶瑩的露珠。
他們被籠罩在雨霧中,裙襬與衣角勾纏着,氤氳着綿長的暗澤。
他聽到自己染着俗欲的聲音,低沉沙啞:“……棉棉,喜歡麼?”
一聲又一聲,直至徹底沉淪……
棉棉……
是他的妻。
他心中一動,終於得以醒來。
謝淮顧不得去管夢中那些事是過往還是他的執念。
他得趕緊回家,妻子還在家中等他。
他發覺自己的包袱還在,便起身查看。
裏面的冰酪早就化成了水,桃花酥碎了,不過藥材還在……
手突然觸到輕薄柔軟的衣料,他的耳朵紅了紅。
妻子原先的那件小衣被他不小心洗壞了,他便讓老闆娘拿了五件料子最軟的。
她身上肌膚最是細嫩,每次他輕輕一按腰上就是一道紅痕。貼身小衣料子要細軟的,不然磨得紅腫,一碰就疼……
他若早些發現,定不會讓她穿那些普通料子的小衣。
收拾好東西,他正要離開,外面傳來了腳步聲。
“淮哥兒,你剛醒,這是要到哪裏去?聽祖母的,快快躺下休息……”
眼前的老夫人看起來慈眉善目,眼中神情擔憂,但對這個所謂的祖母,謝淮卻親近不起來。
他淡淡道:“回家。”
“這裏就是你的家,你還要回哪裏去?”
“我在村子裏娶了妻,如今我的妻子還在家中等我。”
謝老夫人聽完,氣得用力杵了杵手中的龍頭柺杖:“糊塗啊糊塗,你是何等身份!那村婦算哪門子妻子,一個外室罷了,說出去都髒了我們謝家的門楣!”
她就不明白了,她這個嫡長孫什麼都好,怎麼娶的妻出身一個比一個差。
郡主這麼好的女子擺在他面前,他怎麼就看不到呢?
“她不是外室,我與她拜過天地,寫了婚書。她就是我這輩子認定的唯一的妻子。”
謝淮皺了皺眉,說得極其認真:“我與她夫妻一體,哪怕您是長輩,我也不允許您這般出言詆譭侮辱她。”
一旁的柳月眠臉色一白。
這是怎麼回事,昨日他不是還在夢中喚着她的名字,還叫得那般繾綣柔情。
今日他怎麼又改口爲了那個踐人說話?
“老夫人,算了吧,既然他眼裏只有那外面的人,就讓他去吧……”
柳月眠捏着帕子,端着一副大度的正妻的架勢,眼中暗暗委屈含淚,一招以退爲進。
反正謝淮就算是回去了,那女人也死了。
如今因爲謝老夫人的緣故,府中護衛都聽令於她,左右也查不到她。
至於見過她的那個什麼嬌嬌,如今眼睛瞎了,口不能言,手不能寫字,對她毫無威脅。
謝老夫人果然氣得火冒三丈,要爲柳月眠做主。
“不行,我不同意,你讓郡主怎麼辦?人家可是等了你整整一年!那個村婦跟了你多久,一個月,兩個月?孰輕孰重,你難道還分不清嗎?”
郡主?
謝淮看向柳月眠。
第一眼,矯揉造作。
第二眼,不想再看第二眼。
他記憶中對她沒有半分印象,但卻本能的不喜。
謝淮:“我與她可有婚約?”
謝老夫人一噎。
謝淮一臉瞭然:“看來是沒有的,既然如此,祖母又何必強求?成婚需得兩人兩情相悅才是,否則如何能夠長久?”
“淮哥兒,你怎知你們二人不是兩情相悅?你如今失憶記不得了,但過去種種祖母都看在眼裏。”
謝老夫人苦口婆心道:“你若對郡主毫無情誼,當年郡主要改嫁,你爲何親自向皇帝求了旨意,讓她守節一年?你若對她無意,爲何要讓她住進修竹院,你難道不知那是未來世子妃的住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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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對她無意,爲何昨日還在夢中口口聲聲地喚她的名字,還叫得那般親近,這傳出去豈不是要壞了郡主的名聲?”
謝淮頓了頓,前面那些他記不得了,可這最後一件萬萬不可能。
“我怎麼可能喚郡主的名字?我連她是誰都不記得……”
“我們親耳聽見的。難道那聲‘眠眠’不是你叫的?”
謝淮愣住,眼前這位郡主也叫棉棉?
“還有懷佑,懷佑你也不要了?”謝老夫人痛心疾首地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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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謝淮眼前出現了一個兩三歲大的小男孩。
嬤嬤將孩子領過來,越走越近,那孩子的模樣也越來越清晰,讓他感到一陣莫名的親近。
等到了跟前,謝淮驚訝地發現,那孩子的眼睛幾乎長得與他一模一樣。
“嗡”地一聲。
謝淮腦中一片空白。
所以這個孩子是他的?
他有孩子了?
他竟與別的女人有了孩子?
這怎麼可能?
但如果這一切是真的……
他垂在身側的手倏然收緊,骨節發白。
那棉棉呢,棉棉怎麼辦?
她還會要他嗎?
他突然覺得頭痛欲裂,彷彿有千萬根針往頭腦中狠狠扎去……
……
山路上,蘇怡言獨自一人騎着馬朝京城的方向趕去。
她昨日到了小鎮,在那家客棧一打聽,便打聽出了謝淮的下落。
小二說是瞧見兩京城口音,護衛打扮的人將其打暈帶走了。
聽完小二的描述,蘇怡言心中稍定,猜到應當是謝淮的家人尋了過來,他不會有生命危險。
小鎮距離京城還有一段距離,蘇怡言剛開始騎馬速度不敢太快。
後來她漸漸發現自己似乎騎術算得上精湛,膽子便大了起來。
她一揚馬鞭,駿馬吃痛,一聲嘶鳴之後猶如離弦的箭一般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