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永義侯府晏家奉命駐守澧朝與北域邊境一帶。
那時,北域戰事已平,永義侯在北域一帶,威名顯赫,邊境百姓感念其恩,甚至有了私設廟宇供奉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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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自然知曉功高震主,得聞此事,特地派人勸誡百姓,切莫如此。”燕鏢頭提起永義侯,眼眶微紅。
“到最後,田有爲奉命督察,竟還是尋到了一處將軍廟。連夜將仿照侯爺面容所塑金像,送入了京中。”
永義侯通敵叛國一事發生時,容晚玉還未出生,自然也不知詳情,聽到事關田首輔,緊皺眉頭,認真聞後言。
燕鏢頭是永義侯府的家將,祖上原本不姓晏,被特賜姓燕,以示主僕忠義之情。
在戰場上,燕家軍也是永義侯手中的一支精兵良將,因人數少,而常作斥候一類,擅長打探作戰情報。
“雖有百姓爲侯爺塑象,但實心金像,哪裏是邊境百姓財力可爲?一併被田有爲暗送入京的,還有所謂的通敵叛國的罪證。”
“那時,北域已和澧朝簽訂條約休戰,便造此罪,也難堵悠悠之口啊?”容晚玉不解發問。
若戰敗後,被指此罪,尚有敗績可論。
永義侯當年可是帶着澧朝大軍將北域部落打成一盤散沙的,如此功勞,怎就能被人指鹿爲馬。
姜詢聽見容晚玉的發問,切中了此事要害,燕鏢頭不便講清的事,他補充道,“除了罪證,還有一件龍袍。”
聽到這話,容晚玉才明白,田首輔用心險惡之深。
通敵叛國,哪裏比得上謀朝篡位之嫌呢。
剛剛穩固大權的皇帝,如何容許被百姓讚譽有加,甚至奉爲神一般存在的功臣。
燕鏢頭沉重地點了點頭,咬牙切齒道,“侯爺一心爲國,怎可能有逾越之舉,分明就是那田賊行不義之舉,憑着與侯爺是多年好友,陷侯爺於危難。”
“此後永義侯府獲罪,判株連九族之刑。侯爺攜家眷回京前,便知不妙,爲跟隨他多年的將士做了能做的一切,我等才得以苟活。”
提起永義侯的下場,燕鏢頭年過不惑之人,悲憤交加,字字誅心。
“我們這些僥倖逃過一劫的部屬,四散天涯,我改頭換面,籌備了永豐鏢局,尋到了不少兄弟,想要爲侯爺報仇雪恨。”
“老天有眼,侯府一嬤嬤,以親子替換,得以保全公子,受貴人相助,逃離出京,與我等重逢。”
聽見這些往事,容晚玉忍不住回想,一身清絕又總顯得寂寥的遲不歸。
那時他應該才五六歲,便經歷這一切,甚至沒了自己的名字。
“侯府嬤嬤,便是如今不歸的母親吧?”容晚玉想起那雙遲母親手所做的繡鞋,她穿過幾回,怕磨壞了,讓丫鬟收起來小心珍藏着。
忠僕義舉,以親子之命相替,實難評說,於容晚玉的身份,自然是感念其恩。
“如此說來,京中尚有永義侯舊友,不知是何方貴人?”
那樣的潑天大罪,也敢伸出援手,護住永義侯唯一血脈,這是何等的氣魄與交情。
燕鏢頭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公子確實與遲嬤嬤相認爲母子,至於那貴人,公子和嬤嬤卻是絕口未提,只言此恩已終生難報,不可再將恩人牽扯進這是非之中。”
如此,倒也是情理之中,像極了遲不歸不願輕易與人瓜葛的性情,容晚玉微微頷首。
遲不歸曾提及,自己的一身武藝,是父親舊友所授,想來便說的是燕鏢頭這些,永義侯的舊部了。
此後之事,便是遲不歸和遲母定居青州,隱姓埋名,從仕途一道。
永義侯舊部,以燕鏢頭爲首,戍守在主人之後身邊,暗中積蓄力量,以待公子長成,報滅門之仇。
“燕鏢頭您這些年,是將所有舊部都收攏了嗎?”容晚玉聽完這龐大的消息,非但沒有生怯,反而已經開始圖謀後計。
姜詢看出來她的意思,搶在燕鏢頭回話前先開口,“你是要接過他的擔子,攬在自己身上了?”
容晚玉握住的令牌,被掌心的溫度溫熱,她言語堅毅,卻並非只爲私情。
“永義侯府之難,並非只是晏家之難。田有爲借陛下警惕之心,剷除異己,受牽連的武將世家,不止永義侯府,更有我永寧侯府。”
無巧不成書,但巧合落在政事上,一定是有心人的計謀。
當年永義侯、時任永寧侯的大舅舅,以及時任戶部尚書的田有爲,三人是結拜兄弟。
兩個侯爺一個被定罪,一個戰死沙場,兩家侯府的落寞和田有爲走向權力之巔形成鮮明對比。
燕鏢頭這些舊部,這麼多年自然針對田有爲做了不少謀劃,才敢篤定當年永義侯之死,是田有爲所爲。
容晚玉不難聯想,自家兩位舅舅之死,也絕非巧合。
“殿下,不是我容晚玉自大,我身爲永寧侯府之後,永義侯獨子之妻,此等血海深仇,若視爲無物,豈非枉活一世?”
永義侯獨子之妻,這幾個字被容晚玉說得篤定無二。
燕鏢頭和何鏢頭聞言齊齊下跪,此番不再是拜見公子的未婚妻,而是永義侯舊部日後,真正的引領者。
“姑娘大義,我等沒齒難忘,生死相隨。”
容晚玉起身,將兩人親手攙扶起來,“除了你們對侯爺的忠心,我相信,定然也有親朋故舊枉死於這妄加之罪,定然也有不甘間佞當道的報國之心。我容晚玉,願盡綿薄,力破不公。”
此言既出,駟馬難追。
姜詢看着容晚玉不輸所謂英雄的氣概,心中難免喟嘆。
遲不歸,這可不是我勸得不夠,實在是你所愛之人,心懷天下,更心懷你一人。
於姜詢而言,容晚玉願意接下此事,自然對他的奪嫡是一大助力,彌補了遲不歸故去的不足。
但於私情,姜詢強迫自己將目光從容晚玉那熠熠生輝的明眸上移開,嘴角泛起苦澀的自嘲之笑。
她愛他至深,已越生死,我心何存。
容晚玉注意姜詢的沉默,現在當務之急,她要先了解清楚,這些永義侯舊部的勢力到底有多少。
燕鏢頭擦了擦因激動而泛出的淚花,向容晚玉細細說起了他們這些舊部之事。
“姑娘適才問所有舊部可有收攏,此事並未。除了放下恩怨,甘願歸隱的,還有一支勢頭不小的舊部更爲激進,與我等已是道不同不相爲謀。”
容晚玉聞言,忽然想起了在寒山寺時,行刺皇帝的那些刺客。
當時遲不歸有意放水,自己才沒有救最後一個活口,讓這些刺客逃之夭夭。
如今想來,很可能便是燕鏢頭口中這支激進的舊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