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籠光照得近了,能清楚地看清了土堆前的墓碑上,寫着“安樂公主之墓”等字樣。
“暮姑姑是公主生前最信任的侍女,公主在此沉睡多日,一定想姑姑了,姑姑,請吧?”韋季衡側身,朝李貞兒頷首。
李貞兒看他一眼,沒有膽怯,步伐沉穩朝墳塋走去,看到墓碑上的字樣,她心中諷笑。
她怕是古今以來,第一個給自己祭拜的人吧?
李貞兒在墳塋前跪拜下來,“暮春,前來拜見公主。”
唸完,她長長嘆了一聲,哭了起來。
哭,自五歲起,認清了世間的冷眼後,她再沒有哭過。
這一次的哭,不過是做個樣子給韋季衡看的。
哭了會兒,她回頭看向韋季衡,“駙馬不拜一拜公主嗎?你曾許諾過公主,不求同年生,但求同年亡,如今公主睡在這裏,而駙馬卻在墳塋外,駙馬,你可想過公主在地下的孤單感受?”可想過,公主會要你的命?
韋季衡的臉色難看起來。
該死的女人,他原想讓她怕上一怕,她反而又將了他一軍!
“當然要拜了,本駙馬,天天都來此祭拜公主。”韋季衡走上前,朝墳塋拜了起來。
李貞兒看他一眼,口裏輕輕唱起了歌謠。
韋季衡聽着歌謠聲,臉色旋即大變,一片死白。
眼神裏滿是惶恐。
那兩個青衣人不知內情,見韋季衡變了臉色,也嚇得白了臉。
李貞兒將他們的表情看在眼裏,輕輕勾了下脣角,繼續唱着。
“別唱了!”韋季衡的額頭,冒出冷汗來,顫着聲音,冷喝一聲。
李貞兒停了哼唱。
她裝着不知情的樣子,看向韋季衡,“駙馬,爲何不能唱了?這可是公主生前最喜歡哼唱的曲子。”
“正因爲是公主經常唱的,本駙馬才不想聽到,聽到這聲歌聲,想到公主再也不能親自唱了,本駙馬這心中就難受得很。”他閉了下眼,轉過身來,“天不早了,回吧。”
他一走,兩個青衣護衛,也趕緊跟着走。
李貞兒輕輕扯脣,也跟了上前。
韋季衡聽到歌聲,哪裏是想念安樂公主親自唱的聲音?
是想到安樂公主臨死前的詛咒吧?
瞧瞧,聽到歌聲就嚇得不敢在此停留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不做虧心事,何必怕鬼敲門?
……
因爲韋季衡的害怕,晚上祭拜安樂公主墳塋的事,不了了之了。
林巧香以爲,韋季衡將李貞兒帶到安樂公主的墳塋那裏,會讓李貞兒在野外呆上一個晚上。
她要讓李貞兒嚇得半死。
可沒想到,韋季衡和李貞兒出莊子不到半個時辰,又回來了。
而且,李貞兒神情平靜,反而是韋季衡的臉色難看。
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郎君,出了什麼事?你的臉色不大好,手也冰冰涼涼的。”林巧香打量着韋季衡,關切問道。
“喊人備洗浴水,我要休息了,明早出發,去京城。”
“是,郎君。”林巧香興奮着忙去了。
太好了,她要去京城了。
從此,什麼駱瞻雲,什麼駱青梅,都得仰望她的鼻息!
長隨韋福走來書房,他不解問道,“郎君,咱們就這樣回京城麼?麗姨娘和阮夫人不管了嗎?”
韋季衡看着他,“麗氏頂撞了晚秋和暮春,本駙馬也護她不了!至於阮夫人,她敢私自圈利逃稅,這可是觸犯了律法的事!莫說本駙馬了,公主活着也幫不了忙!”
韋福嘆了口氣,“好吧,小人知道了。”
……
林巧香要去京城了,更是得意起來,她來到廚房裏,擺起了夫人的架子。
“都給我聽好了,明天一早,我和駙馬要去京城了。今天的洗浴水,務必燒得快一點,駙馬早些洗浴,早些休息明早好趕路。”
幾個廚娘馬上笑臉討好,“是是,這便燒水去。”
林巧香又看到成嬸站在人羣后面,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她走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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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嬸!我的洗浴水,記得早點送去,對了,還要多多備些乾花。”
成嬸知道,她又在公報私仇。
“林姨娘的洗浴水,我可沒有時間備。”
林巧香挑眉,“怎麼,你敢不聽我的安排?我告訴你,我和駙馬要一同出行,我要是睡遲了,明早起遲了,你會吃不了兜着走!”
成嬸冷冷說道,“林姨娘,我要服侍兩位姑姑,若兩位姑姑明早起遲了,去不了京城,你擔得起責任嗎?”
林巧香一噎。
在莊子裏,除了韋季衡她不敢惹,還有兩位公主的侍女,是她不敢招惹的。
成嬸提到“暮春”和晚秋,林巧香馬上變了臉色,“總之,我的洗浴水你得快點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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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氣哼哼甩着袖子離開了。
成嬸輕輕扯脣角,慢悠悠地忙着自己的事情去了。
……
林巧香要去京城了。
如此重大能炫耀的事情,怎能不讓家裏人和村裏人知道呢?
她找到莊上一個僕人,給了他一把錢,“雙柳村知道吧?”
僕人討好說道,“當然當然,聽說過呢。”
“你最好找到雙柳村,去林家找我父母,跟他們說,明天一早,我要跟着駙馬去京城了,叫他們別擔心,等駙馬回京辦好事情後,我會回去看望他們。”說着,她將一封信,給了那僕人,“務必送到!不得有誤!”
僕人哪敢不送到?
連連下着保證。
林巧香性急,催着僕人連夜趕去雙柳村。
僕人騎了莊上的騾子,一路打聽,在次日天剛亮的時候,趕到了雙柳村。
林巧香未婚有孕,雖然她的事情在村裏並沒有傳開,但林家擔心駱家傳出去,一直低調做人,不敢跟村裏任何人來往。
這一早,紅楓山莊的僕人送了信來到林家。
林父林母看到信,嚇了一大跳。
原來,女兒離家出走,被駙馬收留了。
送信的僕人走後,林父林母看着信,半是擔憂半是高興。
高興的是,他們的女兒太有出息了,是駙馬的人,從此,林家要飛黃騰達了。
擔憂的是,林巧香還懷着孩子呢,駙馬知不知道?
這萬一……
駙馬知道了不高興,將林巧香再趕走可怎麼辦?
“你就瞎操心!駙馬沒準不在乎呢?”林母翻着白眼。
林父冷哼,“這天就沒有哪個男人會養別人的崽,我擔心……”
“駙馬可不是糊塗人,他會不清楚?他既然這麼安排,自然有他怕道理,你擔心你擔心,你的擔心真好笑!”林母不以爲然。
林父卻皺着眉頭,一點高興不起來。
林母卻興奮得很。
她馬上來到了駱家。
駱家人看到她前來,沒一個好臉色。
“你女兒不在我家,你怎麼又來了?我們家可沒有茶水,你還是回去吧。”駱母看到林母走來,馬上將院子門關了。
林母卻得意地笑了笑,“我知道我女兒不在你家,你家這麼窮,我女兒怎會看得上?”
“是啊,如此的窮,那你還來做什麼?走走走。”駱母朝林母揮手。
林母笑了笑,“我是來告訴你,我女兒的下落的。”
“她在哪,我感興趣。”駱母拿了掃把,掃起地來。
林母擡袖子揮着灰塵,冷笑道,“她跟着駙馬去京城了,如今啊,她是京城人了!”
駱母吃驚地擡起頭來,“京……京城?”
“是啊,今早寫了信來,你看。”林母從懷裏,拿出那封信來,抖給駱母看。
駱母不識字,但見林母說得煞有介事,料想林家不會撒謊。
她訕訕着道,“那……那敢情好。”
與此同時,她心中暗忖,林巧香怎麼就被駙馬看上了?還帶去了京城?
哎喲,那死妮子這是要飛高枝了?
林母見駱母嚇着了,更是得意了,她拍拍駱母的肩頭,“我家巧香是個乖孩子,她去了京城,一定會帶京城特產回來,到時候,我分些給你啊。”
說完,她得意洋洋轉身走了。
駱母丟下掃把,飛快跑進了正屋裏,將這件事情說給家裏人聽。
駱父不太關心這件事,“人各有志,與我們無關。”
駱老爺子則搖搖頭,“林家那丫頭,只怕去了京城,不會老實,將來指不定怎麼吃苦頭。”
這話駱母愛聽,“爹說的對,那丫頭太傲氣了,不過是去京城,還沒貞娘本事大呢,貞娘可是公主的侍女!”
說到李貞兒,駱老爺子的臉色又不好看了,“二郎帶回消息沒有?找到貞娘沒有?”
駱瞻雲離開駱家去找李貞兒,一點消息也沒有送回家裏,全家都操心着這件事情呢。
駱母回答不上來,吱唔着。
駱老爺子冷哼,“他找不到貞娘,就別回來了!”
……
紅楓山莊這一大早,十分的熱鬧。
韋季衡和安樂公主的兩位侍女,要帶着安樂公主李貞兒生前的物品,回京城。
莊上的所有僕人,全都站在莊子的門口兩側送行。
韋季衡的馬車,走在最前面。
中間是晚秋和李貞兒妝扮的“暮春”。
最後一輛馬車裏,是林巧香和黃媽。
“瞧把那林氏得意的。”坐在馬車裏的晚秋,聽到車外林巧香大聲吩咐僕人的聲音,輕輕一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