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村長與老支書聞言一僵，不花錢買，那他們白費什麼勁？
不掏錢，誰家孩子閒着無聊去抓小龍蝦？
但他們也不敢跟鎮長說，這是花錢讓小孩子去抓的？
在這個年代，讓村民們賺錢，是個禁忌，是走小資尾巴。
村民幹活，只有工分，只有年底才分一點錢。
雲嵐皺了皺眉頭，忽然嘻嘻一笑：
“對，是水田裏隨便長的，你們喜歡吃的話，儘管下田裏抓，我們都沒意見。”
“我們歡迎所有同志有空到鄉下抓小龍蝦，就算把他們抓光也沒關係。”
胡楊哈哈一笑：“我們下田裏抓，不是你們送過來嗎？”
雲嵐俏臉笑容微收，嘴角譏誚一掠而過：
“同志，我們田裏長着的小龍蝦都不收錢，讓你們儘管抓了，還不夠？還要我們抓我們送，我們的人不用掙工分不用掙糧食呀？”
“沒理由你們在城裏坐着辦公室看看報紙掙工資，我們的人不吃不喝餓着肚子還得給你幹活，是不是？”
陳村長與老支書心下一鬆，雲嵐的嘴皮子利索，有她開口，倒比他們更方便一些。
即使說得不對，大不了說她年輕不懂事，當着外人的面前呵斥一番便可以下臺了。
胡楊嘴角笑容一滯，連忙擺手：“可沒有這事，我們就開個玩笑。”
林採購聞言勾了勾脣：“這麼說來，你們這個是要賺錢了？”
雲嵐本想說不賺錢她費什麼勁？
但看陳村長連連使了個眼色，忽然會意過來。
昨晚才警告了她，不能賺錢的。
她笑眯眯地搖頭：“不，我們不要錢，有糧食就行，其實呀，大隊的農民幹活也累了，可沒空弄這個，都是半大小子抓的。”
胡楊驚訝地說道：“你們鄉下未成年的孩子也要幹活呀！”
“領導說話果然有水平，這是何不食肉糜呀？”
胡楊笑容僵了一下。
雲嵐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一個哈哈：“沒辦法，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尤其是那些半大孩子吃窮老子，每天放學回來，不割點豬草換點工分，連吃飯才都讓人嫌棄的。”
“所以呀，如果給他們一點糧食，我想讓他們不割豬草，多換點糧食，給家裏補貼一點口糧，還是願意的。”
胡楊與林採購兩人呵呵一笑。
半晌，林採購問道：“這東西可以吃，味道也不錯，但有點費油，不止，還要費酒費料，沒有這些壓不住那腥味，只怕沒人輕易敢做。”
“陳村長，你們覺得這個要換多少糧食？”
陳村長呵呵笑着，下意識看了看雲嵐：“建議把這東西送到城裏換糧食就是小云知青，也是她看着農村的孩子太苦太餓，才想着讓孩子們抓了換點糧食的。”
“小云呀，你說這個怎麼換才好？”
雲嵐沉銀了一下：“其實，這個東西雖然有點麻煩，但怎麼說也是肉，而且肉的營養比豬肉好多了，我們要求不高，一斤大米或面粉換一斤龍蝦，你看行不？”
陳村長嘴角抽了抽，蘇南是魚米之鄉，如果去糧店買米，也不會太貴，隨時價，一般兩毛至兩毛五就好。
但還要票，這小龍蝦河裏田裏隨便抓，一斤米換一斤小龍蝦，這叫價把陳村長與老支書都嚇住了。
林採購聞言呵呵笑了起來：“小姑娘，你還真敢說呀，這個東西與豬肉能比？一斤豬肉就有一斤肉吃，這個一斤龍蝦有一兩肉嗎？還得費這個多油和料？”
“領導，你可不能這樣說？你要知道，這東西全部長在溼泥巴里，小孩子們彎着腰摸半天，也摸不出來一個兩個的。
昨天我們的大隊二三十個孩子，抓了半天才抓三十來斤。”
“你們想想，這水田裏不僅僅有小龍蝦，還有水蛭，有碎石片，一不小心被劃一下，滿手都是血；
站在水裏半天，起來小腿肚全是水蛭，吸得飽鼓鼓的，抓一斤龍蝦也不知得餵飽多少水蛭，它們吸的不是血，吸的是元氣與生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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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都面黃肌瘦的了，費這麼大的心思與精神，一天摸一兩斤龍蝦，換一兩斤糧食好多嗎？”
雲嵐大聲說起鄉下孩子們可憐巴巴的事情，聲情並茂，非常的感人。
在後代，這招不一定好使，因爲別人關心的只有自己的利益。
但這個年頭，都是集體主義，在關心祖國未來的花朵。
雲嵐把一羣小孩子抓小龍蝦費這麼心血，這麼辛苦，他們哪好意思再壓價？
要不，怎說愛哭的孩子有糖吃呢？
胡楊對下鄉的事情不太清楚，但胡鎮長與林採購卻是見識過鄉下幹活的難處，也見識水蛭的厲害。
胡鎮長對林採購點了點頭：“農村的孩子幹活都挺辛苦的，差不多就得了，城裏的肉也不是很供應也不太夠，補充一點也好。”
林採購只得應了下來，對陳村長與老支書道：
“陳村長，楊支書，這個我也不跟你多說了，糧食我們也不夠，還是按錢結算吧，小龍蝦每斤一毛五，我們國營飯店，兩天要一回，每回五十斤。”
“我們試着用一段時間，如果顧客喜歡，我們再多要一點。”
雲嵐情不自禁問道：“領導，只有錢也換不到糧食呀，那票呢？沒有糧票，布票棉花票也行。
你不知道，孩子冬天沒棉衣沒布料，鞋子開了口也換不上，褲子短了也沒新褲子，腳脖子冷嗖嗖的，風一刮就是一個口子，血淋淋……”
她還要再訴一下苦，便給林採購打斷了：“得了，十斤龍蝦再給兩斤糧票，再多就沒有了。”
“好，我們沒意見。”
陳村長也擔心雲嵐貪心太過惹怒了城裏的領導，連忙一口應了下來。
國營飯店是沒什麼布票或棉花票的。
胡鎮長動了惻隱之心，對胡楊道：“你想辦法弄點布票或棉花票吧，就按他們的，十斤小龍蝦兌一斤棉花票或兩米布票。”
胡楊滿口應了下來，看了看雲嵐漂亮的眼睛，笑眯眯應道：“我們每天也要五十斤吧，送到後廚讓他們簽收！”
雲嵐情不自禁看了陳村長與老支書一眼，兩人俱是一臉喜色，滿口應了下來。
雲嵐知道他們已經感到很滿意了，便知趣地說道：
“領導，你們慢吃，我再去跟廚師說一下這個小龍蝦怎麼做！還有國營飯店那邊，要不要也去跟廚師交流一下？”
林採購滿意地對她點了點頭：“你們不是有菜譜？待會給我吧，改天送了貨過來，再給他們示範一下。”
“領導，今天示範也行的，剛才我就燒了半桶，還有半桶小龍蝦等着去飯店給他們試炒的。”
林採購想不到她這般細心，便含笑點了點頭：“既然這樣，我寫個條子，你帶着條子與小龍蝦到國營飯店，跟廚師說一聲。”
“好哩，我辦事，領導請您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雲嵐興奮地應了一聲，轉身便像一只歡快的蝴蝶飄走了。
胡鎮長看了看雲嵐的背影，含笑對陳村長說道：“老陳呀，這是你們村的閨女？”
陳村長呵呵笑着搖了搖頭：“不，她是今年才下鄉的知青，不過，非常有工作熱忱，也有責任心，幹活是一把好手。”
陳村長把雲嵐好好讚了一番，胡鎮長沉銀一會，忽然問道：“我聽說你們大隊有個什麼知青，在稻田裏養魚？這可是真的？”
“鎮長，這個還真有，也是剛才的小云知青提出來的，從溪里弄來的魚苗，在四五畝地裏養着幾百尾魚。聽說是什麼桂南那邊的禾花魚。”
“禾花魚？”
林採購正津津有味地吃着小龍蝦，聞言頓時眼睛一亮：“陳村長，你們大隊當真養了禾花魚？什麼時候能收成？是不是也送到城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