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灼熱呼吸噴灑在臉側,燕今輕輕撓了撓,突然手上動作一僵。
她猛地睜開眼,月色斜灑而入的牀畔,坐着眼中藏不住溫情的男人,是她朝思暮想的男人。
她喜極而泣,連日來的忐忑和擔憂盡數扭成一股破閘而出的情緒,投入他懷中,緊緊抱住,以最溫切親密的姿態盡情發泄。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沉穩心跳,全是安心的味道。
“怎麼了?我回來了不高興嗎?”
燕今抵着他的胸口,甕聲甕氣地哼唧,聲裏帶了濃濃的委屈,“你說話不算話,答應我半月便回,卻晚了。”
“傻瓜,我這不是回來了,你在等着我,我怎麼捨得不回來,便是沒了命我的魂魄也會回來。”
燕今聽的一怔,隱約察覺頭頂上的呼吸滲下了幾分冷意,她蹙了眉頭,剛要罵他胡言,卻瞧見籠在手心裏的人漸漸虛化,她瞠目結舌,猛然擡頭間,頭頂上的面孔已經透明。
“不,不會的……”
她瘋魔了般往前撲去,撲向他朝着她伸出的手,明明那般短的距離,她卻怎麼也握不住。
“預止!”
驚呼出聲的同時,她驀地睜開眼。
有一瞬間,燕今甚至分不清是現實還是仍然在夢中。
她緩緩坐起身,看着自己浸透了汗的雙手還在不住顫抖,心中的不安如同紮了根,瞬間便瘋長了起來,那些纏繞出來的藤曼,揪扯着她每一寸筋骨和呼吸,忽隱忽現地繃緊,泛着撕扯的疼。
她從來不信怪力亂神,可容煜的久久不回將她的耐心一寸寸消磨下去,恐懼在每日劇增,而這個真實的彷彿就在眼前發生的夢,衝擊着她所剩不多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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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手,捂着臉,貼着手心的溫度和顫抖告訴她,再等下去,她會瘋掉。
窗外的天已經透出稀疏晨光,燕今盯着窗櫺,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掀被下牀,開了櫃子便開始收拾行李。
衣裳沒幾件,她帶上的全是藥材,內傷藥外傷藥止血藥迷藥還有毒藥,就算他現在身陷囹圄,她也一定將他救出來。
扛起包袱,她正欲出門,門卻從外頭被推了進來。
梅以絮站在門口,逆着外頭初升的陽光,卻浸了一身冷霜似的寒意。
“岑言……”
她擡頭看着燕今,緋紅的脣張了張,只聽到哽啞的聲音艱難溢出,“殿下,沒了。”
沒了?
什麼沒了?
耳朵裏像是突然聽不見了任何聲音,只有嗡嗡的轟鳴響。
燕今無法動彈,許久都怔了一個表情,肩上的包袱滑到了地上,彷彿連着被這層皮相包裹住的神魂也脫了開。
“岑言……”
梅以絮最怕的便是眼前的這種情況,就是大哭大鬧大吼大叫都好過如今的一聲不吭,魂不附體。
“梅姑娘……”她的聲音細弱蚊蠅,說着話,眼神卻毫無焦距,“你口中的殿下是旁人吧?是哪位?沒了又是什麼意思?是宮內傳出的消息吧,是京中的哪位殿下出事了吧?”
“岑言……”梅以絮強忍酸澀,“你別這樣。”
她紅着眼眶道,“我昨晚進的雲錦宮,一直陪着義母到方才回來,便急着來告訴你,義母受不得打擊,已經昏迷不醒,師父如今便在雲錦宮仔細照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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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今僵直地像座木雕,彷彿連呼吸都不會了,許久過後,緩緩問道,“是誰報的喪?”
“皇上。”梅以絮遲疑道,“我也是昨晚才知,殿下去了南楚,時日太久了,皇上派了人前去南楚打探,才得知他已經殞身南楚女王的毒物池中。”
“可有屍首帶回?”
梅以絮搖頭,“南楚女王君非笑是個精毒高手,手底下養的毒物只挑最狠最毒最兇殘的來養,聽說她的那座毒物池便是積聚了天下所有劇毒,從沒人活着出來過。”
燕今面無表情地聽着,倔強道,“沒有見到屍首,便還有可能活着。”
“岑言……”
“梅姑娘,我只問你一事,還請如實告知,你可知預止前往南楚所謂何事?”
她不知道,慧貴妃總該知道一些。
梅以絮猶豫了半晌,看着她,欲言又止。
“他既死了,我總要知道他因何而死,我連屍首都見不到,難道連死因也沒有資格知道?”
看着她眼底隱忍到猩紅的目光,梅以絮長嘆口氣,妥協道,“皇上在修長生道,他是爲了取南楚女王的鎮國之寶帝心蠱,聽聞能延年益壽,還能永葆青春,皇上一直想要,但南楚皇宮無人敢擅闖,殿下答應此事就是皇上允諾作爲交換,若是殿下能取回帝心蠱,凱旋那日,不管是何人,都能成全殿下,讓其名正言順成爲翊王妃。”
像一擊重錘,毫無預兆狠狠敲下天靈蓋,她眼前晃開重影,鼻尖聞見的全是腥甜的氣味。
梅以絮猶豫着又道,“皇上不打算張揚,此事宮中還瞞着,待幾日後,會以翊王重疾暴斃的由頭昭告天下。”
燕今猛地擡頭。
眼神近乎尖銳的利,“重疾暴斃?”
“岑言,義母已經同意了。”梅以絮忍着淚意,想到義母痛哭到崩潰的模樣,心中泣血般痛着。
“她同意,我不同意!”她死死咬着脣,沁出了血也毫無所覺,“生見人,死見屍,將他騙去南楚賣命如今卻連屍首都棄之不顧!”
呼吸都像針扎般,綿密地刺痛着,“那便我自己去,不管是死是活,我也一定要找到他。”
燕今擡步便往外直去,梅以絮被驚的心驚肉跳,慌忙上前阻擋卻被她悍人的力量推開。
她跌退了一步,險些摔倒,眼看着怒火熊熊的燕今踏出門檻,顧不了旁的提了裙襬急追,“岑言,你冷靜點。”
梅以絮沒追上,卻在門口處撞上了一道青色的身影。
她雙眼一亮,急喊,“薛少將軍,快攔住她。”
薛子印一收到消息便知要出事,他來就是來阻燕今的。
“讓開!”燕今眸色犯冷。
薛子印不動如山,高大的身形彷彿銅牆鐵壁矗在她跟前,“不管他有沒有死,你都不能出事。”
燕今無動於衷,退後一步,又道,“我說,讓開!”
這一次,連一向鎮定的薛子印都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他吞了吞口水,僵持道,“你冷靜……”
‘唰……’一把白色粉末飛揚而起,薛子印甚至沒來得及說完,手腳突然軟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