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尚未黑。
後宮西側的錦華宮中,宮女太監們卻開始燃起了燈籠。
這是荀貴妃的宮苑。
荀貴妃怕黑,稍稍有一點黑暗,她也不喜,太陽還沒有落到地平線下,她的屋子裏,就開始燃燈。
陰雨天,更是常日燃燈。
年年月月日日如此。
不過,今日燃燈的時間,提前了。
安排荀貴妃膳食的大宮女,想前去詢問荀貴妃是否要擺晚膳了,被另一個宮女攔着了。
“你不要命了,貴妃娘娘正在生氣呢。”
“爲何生氣?皇上今天下午召見娘娘一起逛御花園呢,還賞了娘娘幾盆菊花,娘娘怎會心情不好?”
“我哪兒知道?不過,不是和皇上有關,像是……因爲宮外的什麼事情。”
“什麼事啊?”
“噓……,呂公公來了,別說話了。”
宮中的大太監走出了貴妃的臥房,兩個宮女馬上閉了嘴,一起向呂公公行禮,“呂公公。”
呂公公看到安排膳食的宮女在,朝她擺擺手,“再過一刻時間送上飯菜來,娘娘這會兒正忙着呢。”
宮女應了一聲,退下去了。
呂公公吩咐小宮女小太監們,該忙什麼忙什麼,安排好事情,他帶着一個小太監,穿着常服悄悄出了宮。
邊關目前一片太平,百年沒有戰事,京城無宵禁,人們每天過得醉生夢死。
走在街上,幾乎不提燈籠,也能看清街道。
因爲絕大多數的鋪子,會開到二更天打樣,酒樓開到四更天。
至於青樓賭坊,更是十二個時辰不打樣。
呂公公帶着小太監,穿街走巷,最後,他在一處小宅前停下了。
小宅在一片偏僻的小巷中,遠離商鋪,附近全是住護,因此,比較安靜。
“在外面候着,我進去瞧瞧。”呂公公朝小太監吩咐道。
“是,師傅。”
呂公公往小宅左右看看,開了小宅門上的鎖,進了這座二進門的宅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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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他從裏面走出來,“走吧,回了。”
兩人又沿着原路,回到了宮裏的錦華宮。
此時,荀貴妃已吃了晚飯,換了身家常衣,坐在燈下和宮女下棋。
呂公公走過去,對荀貴妃小聲說了幾句。
“知道了,你下去吧。”荀貴妃朝他點了點頭。
……
韋季衡進了宮後,帶着李貞兒和晚秋,去見當朝天子隆慶帝。
隆慶帝正在御書房處理奏摺。
聽到太監的傳話,他丟開奏摺,朝門口望來。
看到韋季衡走來,他站起身來,朝韋季衡走來,“三駙馬回來了?”
“臣,韋季衡,參見吾皇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韋季衡十分虔誠地跪拜下來。
他的身上,還穿着出行的披風,風塵僕僕的。
不過,不像在紅楓山莊那樣,打扮得風流俊俏,一身貴氣。
在離京還有十來裏時,韋季衡就在半路上休息的農家中,換了素淨的袍子。
一身玉白色的長衫,更襯得溫潤如玉。
幾個宮女們,望着韋季衡,眼睛都不眨。
隆慶帝看着他的樣子,更是喜愛,忙說道,“三駙馬平身吧。”
“謝皇上。”韋季衡起身,站在一旁。
李貞兒走進御書房後,看到隆慶帝,沒有喜悅,只有滿滿的嘲諷。
在韋季衡見完禮後,她拉着晚秋,也行了禮。
不過,隆慶帝並沒有理會她們,只看了她們一眼,又同韋季衡說話去了。
問的無非是安慶府的稅銀情況,民風情況,一句都沒有問到他的女兒李貞兒。
晚秋看到隆慶帝一句都不提李貞兒,她難過地輕輕一嘆。
李貞兒卻是滿不在乎的樣子,小時候,父皇隆慶帝就不喜歡他。
“她”好不容易死了,隆慶帝又怎會關心呢?
想必是忘得一乾二淨才是吧。
還是一同前來的內務府大太監慶公公,趁着隆慶帝和韋季衡說話的間隙,彙報說道,“皇上,公主身前的兩位侍女回來了,也帶回來了安樂公主生前的嫁妝。”
隆慶帝這才認真看向李貞兒和晚秋。
進了皇宮,是不能再蒙面的。
李貞兒見隆慶帝朝她看來,她也朝隆慶帝望去。
隆慶帝發現,一個宮女竟敢朝他直視,厭惡地睇去一眼,轉身朝慶公公說道,“按着規矩辦吧,登記收入庫房。
“是,皇上。”慶公公疑惑地看了眼隆慶帝,朝李貞兒和晚秋說道,“兩位姑姑,請跟咱家來,覈對登記。”
李貞兒正站得不自在,想早點跑走,慶公公帶她走,她求之不得。
和晚秋向隆慶帝行了一禮,跟着慶公公離開了。
沒有韋季衡跟着,李貞兒就敢放心大膽地問話了。
“慶公公,皇后……娘娘還好吧?”
慶公公回頭看她一眼,搖搖頭,嘆了口氣,“不大好。”
晚秋和李貞兒對禮一眼,兩人的神情一起憂慮起來。
“如何叫不大好?”病了嗎?李貞兒急忙又問道。
崔國舅一家出了事,母后被打入冷宮,思慮過重,是個鐵人也會生病。
“娘娘身子欠安,病了一些時日了。”慶公公又搖了搖搖頭。
李貞兒又問道,“皇上可有安排御醫前去診治?”
“這是自然,只是……娘娘的身子弱,一直不見好。”慶公公又道。
李貞兒抿了下脣,從袖中摸了荷包,塞到慶公公的手裏,“公公,這是我的一心意,我回了宮,今後還依仗公公多提攜我和晚秋。”
晚秋看向她,眨了眨眼。
荷包挺沉的。
慶公公笑嘻嘻地收下了。
太監們月錢不多,一月也就二兩銀子,所以,收到打賞,他們會格外的開心。
李貞兒給的是十兩碎銀,捏銀子捏慣的慶公公,拿着荷包惦念了下,就猜到了數量。
他很爽快地答應了,“好說好說,只要咱家有能力辦到的事,一定會幫兩位姑姑。”
“我想見見皇后娘娘,公公能安拓嗎?”李貞兒小聲問道。
慶公公臉上的笑容,馬上僵住了。
李貞兒緊張問道,“有點麻煩嗎?慶公公?”
慶公公十分爲難,“姑姑央求咱家辦其他事,咱家能辦到的,一定辦到,但是這件事……”
他嘆着氣,搖搖頭,不說話了。
“爲何?慶公公,有什麼爲難的,你倒是說啊,挺讓人着急的。”晚秋沉不住氣了。
李貞兒也是緊張萬分。
記憶中的隆慶帝,十分的專橫不講理。
他若是厭惡了一個人,那是會厭惡到底的。
是不是母后又得罪他了?
“五天前,貴妃娘娘雙十生辰日,皇上派人請皇后去貴妃娘娘處吃宴席看戲,哪知,皇后娘娘將貴妃娘娘推進荷花池去了。好在水池不深,貴妃娘娘被救了起來,但這深秋的天氣,寒風陣陣的,貴妃娘娘沒有溺水,卻被凍病了,發了三天燒,皇上大發脾氣,下旨命令所有人不得去見皇后娘娘,更說沒有聖旨,皇后就算關到死,也不能出來,說是……幽華宮是皇后娘娘的陵寢。”
晚秋深吸一口氣。
李貞兒的臉色,幽沉下來。
一定是貴妃,誣陷了母后!
見李貞兒沉默不語,收了她銀子的慶公公不好意思子,陪笑道,“暮姑姑也不必難過,咱家知道,你和晚姑姑都是娘娘曾經親手調教的人,記掛着娘娘,雖然不能進幽華宮見皇后娘娘,但可以遠遠的看啊。”
李貞兒忙擡頭看他,“遠遠的看?”
慶公公笑道,“暮姑姑多年不回宮,這皇宮有幾處地方大變樣了,姑姑還不知道吧?幽華宮的對面,有座小山,站在小山上,可以遠遠地看到幽華宮的宮苑,裏頭的站在院中,也可以看到小山上的人,那小山,是五年前,皇上命人挖了荷花池,用多出的淤泥堆起來修建的。”
李貞兒恍然明白過來了,喜得朝慶公公行禮,“多謝慶公公提醒。”
慶公公笑着擺擺手,“當年,咱家剛進宮時,還曾在皇后娘娘身邊當過半年的差,娘娘和藹,極少罰下人,咱家在那裏當差,一句罵都沒有捱過,不僅如此,還得了不少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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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貞兒微笑,“原來如此。”
看來,這慶公公是個記恩的人。
只要記恩,她便施恩好了。
離開皇宮多年,她要拉攏一些人,那麼就從慶公公開始吧。
到了內務省衙門,李貞兒和晚秋,配合起慶公公清點起了她的嫁妝。
不用說,嫁妝少了許多。
慶公公疑惑問道,“如何會少這許多?”
李貞兒才不會替韋季橫隱瞞,“這是韋駙馬清點的,我和晚姑姑只負責押送回來。”
慶公公眉尖皺起來,“這件事,得向太后和皇上彙報,咱家可做不得主。”
……
午夜。
當錦華宮中四處都靜悄悄時,有個宮女跟着個大太監,從錦華宮的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