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帶着人馬和糧草趕到季陽關時，北夷已大軍壓境，距離城池不足十里。
從高高的城牆望去，北夷大軍如烏雲壓頂，席捲着漫天煙塵滾滾而來。
金戈鐵馬、長戟如林。
北關的夏日，太陽光強到刺眼。
這個時候出兵，委實不是好時候。
北夷人好戰，時常南下擾邊。
只不過以往都是小打小鬧。
這次北夷好不容易有了大規模出兵的藉口，決計不會就此罷休。
死了一個小王爺，怎麼也得問南周討一點長長久久的好處！
就算經常戍守邊關，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在大戰來臨之前泰然處之。
秦姝身邊有一銀甲小將，扶着長戟肅然而立。
然而細看，卻發現這位銀甲小將的手在簌簌顫抖。
銀盔下的汗水順着臉頰不停流下，喉結上下滾動。哪怕極力壓抑着，仍能聽得到他輕重不定的呼吸。
秦姝無聲嘆了口氣。
戰爭，誰不怕啊？
哪怕是身經百戰的老將軍，自收到戰書到現在，也沒有踏踏實實睡過一次安穩覺。
她冷聲命令道：“莫老五！”
莫老五大聲應道：“在！”
“將咱們的寶貝都擡上來，準備戰鬥！”
莫老五神情凝重，用力一挺胸，聲音大的都喊劈了岔，“是！”
八挺加特林架到了城樓上，旁邊一摞一摞的箱子。
二十神槍手兩兩一隊，站在城垛後面，將手中的輕機槍架在垛口處，槍口對準城樓下。
子彈全部上鏜，隨時準備開火。
後面又有數十府兵兩兩一夥，擡着一只只木箱子走上城樓。
箱子放下，裏面是一顆顆圓溜溜的鐵蛋蛋。
加特林她還沒用過一次。
這玩意兒，就是吞錢的機器。
這些武器，射出的每一顆子彈，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心疼！
肉疼！
沈老將軍奇道：“秦節鎮，這是？”
秦姝笑了笑，“這是阿瑥研製的新武器，今兒咱們就見識見識它的威力。”
阜瑥站在秦姝身邊，眼中迅速閃過一抹笑意。
卻是朝着沈老將軍點了點頭，默認了秦姝的說法。
新武器？
身邊一陣騷動，有人好奇、有人不屑。
沈老將軍身後一將軍上前說道：“這些東西能不能行？敵軍一到城下，立刻就開始攻城。”
“沒有準備足夠的雷石、滾木、熱油和火箭，到時……”
“好了管艋。”沈老將軍打斷那位將軍的話，轉頭看向秦姝，“秦節鎮有幾分把握？”
秦姝笑笑，“那就看北夷能接受的傷亡是多少。”
她也想看看，空間裏這些殺傷力強悍的武器，在戰爭上能夠發揮多大的威力。
沈老將軍卻不敢將所有的希望都押在秦姝身上。
畢竟城門一旦失守，後果不堪設想。
他悄悄朝身後的將士使了個眼色，將士會意，悄然下了城樓，命人繼續搬運熱油和火箭去了。
以往的攻守戰，敵人進入一箭之地後，才開始發動攻擊。
太遠了，弓箭射程達不到，便是雷石機，丟出去也砸不了那麼遠。
北夷大軍距離城池還有五里。
沈老將軍大手一揮，將士手中的盾牌咔咔咔立於城牆之上。
弓箭手亦做好了準備。
三裏。
二里。
 |
一里。
站在城樓上，已經能看到北夷首領盔帽上的長羽翎。
秦姝微微擡起手，輕輕一落，“開火！”
沈老將軍心裏一跳，剛要上前說距離還太遠，就聽到耳邊“突突突”一陣亂響。
八個看起來硬梆梆的鐵傢伙同時噴射出火舌。
走在最前面的北夷將士甚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已經飲彈身亡。
將兵出征，曾經引以爲傲的隊形成了最致命的缺點。
北夷將士和馬匹成片成片地倒下去。
甚至連走在最前的統帥都未能倖免。
兩邊的將士都因爲過於震驚，在射擊停止之後，數十萬人的戰場竟出現了極致的安靜。
秦姝從身後護衛手中接過從平臺上買來的擴音喇叭，舉到嘴邊試了試音。
方大聲喊道：“北夷將士你們聽着，本人秦姝，爲臨北道節度使。你們的長榮王殿下，想必聽說過本節鎮的名字。”
“方才，只是開胃小菜。若你們執意進犯我大周，我這裏還有大餐，歡迎你們來品鑑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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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夷兵猶猶豫豫停了下來。
秦姝冷哼一聲，又接着喊道：“本節鎮最近心情很不好，正想殺人泄泄憤。如果你們願意送人頭，本節鎮自是感激不盡！”
“你們不妨回去告訴你們國主，若是嫌北夷人口太多，本節鎮不介意替你們削減一下人口。”
喊完話，秦姝回頭問已經徹底驚呆的沈老將軍，“老將軍可有投石機？”
沈老將軍這才回過神，“啊？啊啊，有，有。來人！”
立刻有數位兵士將一臺投石機推了過來。
阜瑥指揮着，將新近做好的兩枚火藥彈置於投石機上。
絞索一鬆，兩枚火藥彈被遠遠投射出去，正好落在北夷軍之間。
“轟轟”兩聲巨響，火藥彈在人羣中間開了花。
火藥裹挾着無數鐵片飛散射向四周。
一時間，血肉橫飛，人喊馬嘶，慘叫聲四起。
隊伍前方几個將領模樣的人拼命控制着胯下狂躁的戰馬，大聲喝斥着驚恐慌亂、四處奔走逃命的兵士。
他們也沒想到，自己這幾十萬鐵騎精兵，還不等靠近人家的城牆，就已經遭此重創！
國主也知，機關術世家的阜家家主爲了一個女子，投誠周朝皇帝。
沒想到這阜家家主，竟製造出如此可怕的武器。
這仗，還怎麼打？！
更可怕的是：這麼慘烈的場面，僅僅是對方城牆上那區區幾人造成的。
指揮這場戰事的，還是一個女子。
周朝的精兵強將甚至都沒有出動。
周國的戰力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強了？
若果真如那女子所說，周國向夷國發動戰爭……
那他們北夷，即便傾全國之力，又能抵得住幾天？
北夷的將領越想越害怕，調轉馬頭，大聲命令道：“撤！鳴金，撤兵！”
“噹噹噹”一陣亂響，烏壓壓的北夷兵如同鐵水，緩緩流動起來。
前面的將領穿過軍隊中間的空地，打馬迴轉。
整個軍隊後衛變前鋒，再不見來時的威風凜凜，近乎狼狽地逃了回去。
城頭上立刻傳來一陣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
衆將士看了看秦姝，越過她，撲向阜瑥，將他高高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