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家的馬車穿過長長的街道繼續前行。
那些曾經熟悉的房屋和街巷，還有操着一口正宗官話的口音，都讓廖華裳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皇上賞了廖家一座五進五出帶花園的大宅子，並將廖贇之前被查抄的府邸和府中財物都悉數還了回去，還命工部將兩座宅子重新修繕佈置過。
廖贇未歸，幾個孩子也留在北關，宅子便一直空着。
廖魁的宅子距離廖贇不遠，只隔了兩條街，距離皇宮更近一些。
馬車剛拐進那條街，早已等在廖府門前的衆人就點燃了鞭炮。
噼裏啪啦的鞭炮聲在街上炸響，引得過往百姓紛紛駐足。
謝翊、方煒、紀嬰，還有程芳、凌風都到了，甚至連滄雲瀾夫婦也在。
廖華裳帶着兩個孩子趕緊下了馬車，朝滄雲瀾夫婦屈膝一禮，“滄宗主？月夫人，許久未見，二位可好？”
滄雲瀾哈哈一笑道：“好好。在下聽說廖夫人近日回京，特意攜內人來爲夫人接風洗塵，討杯水酒喝。”
廖華裳笑道：“妾身不勝榮幸，多謝滄宗主、多謝月夫人。”
又朝謝翊等人打過招呼。
祖母和母親也下了馬車，衆人一一見過禮。
一番寒喧過後，衆人進了宅子，看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長公主殿下。
廖華裳上前，朝長公主行禮。
長公主上前一步，親手扶起她，攜着她的手笑道：“回來就好。你在北關所行義舉，本宮在京城也聽說了。卿之大功，利民於千秋，當屬天下女子之楷模。”
她轉身朝身後的侍女招了招手。
侍女捧着一只托盤走到廖華裳，屈膝下拜，剛好讓廖華裳看清托盤上所放之物。
“這些是你幾年前，託潘珄所贈的店鋪契約。那時廖氏突逢大難，本宮本不該趁人之危，奈何那時……”
“殿下。”廖華裳連忙推拒，“當初若非殿下書信傳話燕城萬大人，我廖氏一族也不會有重返京城這一日。”
“救命之恩恩同再造，區區幾間店鋪，如何能抵得過殿下之大恩？”
“日後殿下但有吩咐，只要妾能做得到，赴湯蹈火，必定在所不辭。”
長公主此行的目的，就是爲了結交廖華裳。
她雖貴爲公主，行事也有諸多約束，並非事事盡如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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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巫蠱案發，廖氏受牽連，潘珄拿十餘間店鋪田莊，換了她一個人情。
皇親國戚結交朝中大臣會被皇上忌憚。
廖夫人雖是一介婦人，身邊卻有無數能人異士相助。
她的店鋪，更是開遍了整個北關四省。
還是被皇上明旨認可的太子殿下的養母。
與廖華裳交好，至少能保證長公主府百年榮昌。
否則以她長公主之尊，又何需屈尊至此？
那時她寫信給萬鐸，是看在那價值十幾萬兩銀子的店鋪份上。
便是寫信，也只是讓萬鐸不超出律法許可的範圍內，在安置廖氏一族時，給予一些方便。
沒想到隨手寫下的一封信，竟結下了這等善緣。
如今廢帝、傅恪和袁諍，死得死、失蹤得失蹤。家宅破敗、樹倒猢猻散。
曾經深陷泥潭的廖氏卻聲名鵲起、一飛沖天！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沉沉浮浮、起起落落，誰也無法預料一生中會發生什麼。
廖華裳回到自己的府邸，剛剛安頓好，皇上立刻派了身邊最得力的大太監送來了賞賜。
無數賞賜流水樣被擡進國夫人府。
一時間，無論是廖氏還是廖華裳，榮寵無限、風頭無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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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華裳遞了牌子，進宮謝恩。
皇上推了朝政，在御花園的澄心亭召見了廖華裳。
澄心亭外是碧葉連天的荷塘，此時正值荷花綻放之時。
一朵朵粉色荷花傲立水面之上，爭奇鬥豔般綻放最盛時的光華。
周宸指着對面的石凳，朝廖華裳伸手示意，“坐吧。”
廖華裳略一猶豫，告了罪，欠着身子坐了下來。
周宸親手執壺，爲她斟上一盞茶，“嚐嚐這茶如何。”
廖華裳謝了恩，雙手捧起茶盞，輕輕啜了一口，“茶湯清澈，其味清冽，隱有梅花之香。這是赤羚山梅茶。”
周宸輕笑，“不錯。久在深山無人見，終有時日展其香。赤羚梅茶，之所以會默默無聞數百年，只因缺一個慧眼識真金的人，將它們帶出深山。”
廖華裳沉默片刻，恭謹回道：“陛下說得是。”
周宸笑笑，朝侍立一側的太監使了個眼色。
那太監立刻端着一只托盤走了過來。
周宸從托盤上拿起一塊腰牌，放在眼前看了看，又放回托盤，示意小太監給廖華裳呈過去。
“這是出入宮禁的腰牌。你是璿兒的養母，可不受約束出入宮禁。有了這腰牌，便可時常進宮，看看璿兒。”
廖華裳沒有推拒，謝了恩便收了下來。
周宸眼中閃過一抹讚許，起身負手走到亭邊，望着亭外接天碧葉，輕聲嘆息道：“夫人在北關時，定然清楚百姓真實的生活。”
“北關山嶺地居多，且地廣人稀。雖少見洪澇，雪災也是時常發生。戶部每年都會向北關撥付糧食賑災濟民，奈何仍是杯水車薪。”
“在夫人推廣種植新糧之前，北關百姓每年都會因飢餓和嚴寒，餓死、凍死幾千、甚至過萬人。”
“大梁又經歷此番戰亂，百姓流離失所、民生凋敝，沒個三五年，只怕緩不過來。”
廖華裳想了想，道：“陛下心繫天下萬民，乃聖明之主。妾雖身無所長，若能以微薄之軀，爲陛下所用，能爲大梁和百姓做些事情，也算不枉此生。”
早在周宸提及赤羚山梅茶，廖華裳就明白了周宸此次召她進宮的用意。
有些事情，她可以做。
但該講的條件，她必須得講。
周宸沉默片刻，突然說道：“你數年顛沛，好不容易安穩下來。這些時日，便先好好休整一番。其他事宜，待朕擬好條陳，再宣你入宮商議。”
廖華裳知道這是周宸讓她好好考慮的意思。
正好有什麼條件，也一併想好。
下次入宮時，一起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