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小聲問道:“所以廖魁,是想對付……老爺您?”
邢尚書搖搖頭,“這一次,只是警告罷了。”
就算要對付,也不是對付他一個。
而是以他爲首的南朝舊臣。
關於靖國夫人廖華裳的傳言,在她沒有回京之前就甚囂塵上。
京中之人閒暇之餘,或是羨慕、或是嫉妒,哪個私底下不說上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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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花裳回京也有些時日,這些傳言,想必也早已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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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若計較,早該有所行動才是。
不至於今日才借廖家四小姐落水,突然發難。
他感慨萬千道:“這對父女在北關,兩人之間配合默契十足,短短几年就在北關創下偌大基業。”
“整個燕州府,從上到下莫不對其欽佩有加、言聽計從。”
“龍虎將軍紀嬰,雖出身將門,與其父世代守護羯羚關。十幾年過去,也不過是個四品遊擊將軍。”
“聽聞,當年廖氏一族初至北關,那紀嬰紀將軍還曾威脅刁難過廖魁父女。”
邢尚書壓低了聲音,“據老夫所知,紀嬰前些年所立的功勞,背後都有靖國夫人的影子。”
“當年,廢帝幾次拉攏紀嬰而不得。後來,紀嬰卻成爲廖氏最忠心的擁躉。”
“還有石關的楊鄴。”
“烏索知縣林騁。”
“如今,他們一個是正二品龍虎將軍,一個是從二品定國將軍。林騁更是從一個七品知縣,一躍成爲禹州知府。”
他輕輕點了點案几,意味深長道:“禹州,可是龍興之地。”
“就連燕州知府萬鐸,都與廖家往來甚密,皇上亦是對其信任有加……”
邢夫人打斷邢尚書的話,“這廖家,到處結交朝臣官員將士,就不怕樹大招風?”
“樹大招風?”
邢尚書冷笑一聲,“哪棵樹大?招得又是什麼風?”
“廖魁初入朝堂,以微末之身異軍突起,雖位高權重又頗受皇上信任看重,到底在朝中根基淺薄。”
“而紀嬰和北關官府諸人,更信任倚重的是靖國夫人。”
“靖國夫人一介女流,又沒有自己親生的孩兒,還是太子養母。她便是創下再大的基業,最後也只會留給太子殿下。”
所以,皇上才會放任廖華裳,給她無上的榮光,和足夠的權力與自由。
邢夫人不解,“可朝中,也有廖贇的故交好友。一筆寫不出兩個廖字,他們可是未出五服的堂兄弟。”
邢尚書道:“這就是廖贇的高明之處。”
“世人皆知,廖魁曾因受廖贇連累流放,在北關,對其家人置之不理。甚至爲了幫助族人,將莊氏母女送去做苦役。”
“後來莊氏母女又間接死在靖國夫人手中。”
“至此,明面上兩家徹底交惡。皇上重用廖魁,才讓廖贇心生退意,辭官歸隱。”
“在別人看來,廖贇是怨皇上重用廖魁,不願與其同朝爲官,才憤而請辭。”
“卻不知,廖贇如今所做出來的樣子,不過是給別人看的。”
“廖贇此人,重家族前程一向重於其他。”
“他絕對不會因爲一些兒女私情、哪怕當真是靖國夫人害死了他的女兒,他也不會與廖魁交惡。”
“他退出朝堂,是示弱於皇上,成全廖魁的仕途。”
“否則,他們兄弟兩人,一個太師,一個太子太師,門生故舊幾乎把持大半個朝堂。時日一久,必定會引起皇上忌憚。”
邢夫人愁容滿面,“可如今,廖家皇恩正盛,咱們允兒得罪了那廖氏……”
“你明日,準備一些賠禮,親自去一趟靖國夫人府,藉機探探她的口風。至於允兒……”
邢尚書沉銀道:“等你從國夫人府回來之後,先讓她去雲安寺靜修一段時日。”
“去雲安寺?!”
邢夫人驚叫一聲,“老爺,允兒眼見就滿十五歲,已經到了該議親的年紀。這個時候把她送去雲安寺,不就代表着向世人宣告,允兒品行不端嗎?”
她捏着帕子抹着淚,“這讓允兒日後,如何自處?”
邢尚書道:“不止要送,還要大張旗鼓地送。”
他微微眯着眼睛,不自覺微微拈動手指,“最好,能讓滿京城的人都看見。”
邢夫人眼睛一亮,輕聲說道:“妾身明白老爺的意思了。”
今日廖華裳拿他們邢府家教說事,他們二話不說就將嫡女送入寺廟清修。
還鄭重其事上門道歉。
目的就是爲了讓京城的人都知道,廖華裳恃功驕恣、咄咄逼人,就連堂堂刑部尚書都得迴避退讓。
世人一向惜弱。
當所有人都開始同情他們家允兒時,就無人會在意事情的起因是什麼。
至於廖華裳那邊……
他們邢家,態度有了,賠禮有了,廖華裳若再計較,便有失國夫人身份。
如此一來,允兒的名聲保住了。廖華裳以後,也不好再借這件事說事。
邢夫人眉開眼笑,“還得是老爺計謀深遠周全,妾身這就讓人去準備。”
邢尚書微微頷首。
可等邢夫人帶着一車禮品,乘坐馬車抵達國夫人府時才得知,廖華裳應陛下召,進了宮。
已是一個孩子母親的春燕客客氣氣站在府門前,笑銀銀道:“夫人來得不巧,我們家夫人進宮去了。”
“夫人心意,我們家夫人心領了。夫人在進宮之前便吩咐奴婢,說今日夫人或許會上門拜訪,讓奴婢特意在此等着,好轉告夫人一句話。”
“夫人說,昨日湖邊令千金說夫人那些話,既然令千金已經道了歉,我們夫人便不會再放在心上。請夫人與邢大人放心便是。”
“邢小姐無心之言,想必是受人挑唆。既然邢小姐已然知錯,我們家夫人便厚顏向夫人討個臉面,請邢大人和邢夫人切莫因此責罰邢小姐。”
邢夫人聽完,臉色瞬間僵了。
這位管事嬤嬤如此這般一說,老爺那番謀劃,不就白費了嗎?
若是再依着原計劃,將允兒送去雲安寺,也跟廖華裳沒有任何關係。
尤其,人家明明當衆說了不追究、不計較的話,他們若執意將孩子送走,在外人看來,像是邢家心裏憋着一股氣,有意跟靖國夫人作對似的。
邢夫人站在原地,頭頂火辣辣的太陽直直照着頭頂,一會兒工夫就將她曬出一身汗。
她踟躕片刻,最終卸了全部的心氣兒,真誠說道:“原就是我們的錯,是允兒編排非議靖國夫人在先。夫人不計較,是夫人寬容大度。”
“既然夫人今日不得空,那改日妾身再專程上門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