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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宮。
殿內精緻奢華,燃着嫋嫋薰香。繞過一面八扇繪鳳凰纏雲屏風,一名婦人正坐在一張梨花木桌旁品茗。她身着華美宮裝,髮鬢梳得整齊,珠翠環繞,更顯幾分高貴。
王太醫跪在下首:“回稟皇后娘娘,那謝少夫人身子已經無礙了。”
皇后點點頭,讓他退下。
“微臣還有一事……”王太醫猶豫着,將在謝家遇到李太醫的事情說了出來。
皇后喝茶的動作一頓,眼中閃過淡淡的厭惡。
這哪裏是探病,分明是去耀武揚威。
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這柳家的姑娘果然沒一個好的,一想起柳家恭王妃兩年前做的那些噁心事,皇后心裏就如同吃了只蒼蠅。
一個寡婦爬龍牀還不夠,還帶着自己的女兒一起爬……
前陣子柳家竟然還想借着柳月眠回京的勢頭,將小女兒柳明月許給她的小兒子爲妻,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一想到自己那小兒子,皇后又是一陣頭疼。
她一共就這麼兩個兒子,性子卻天差地別。
大兒子風流成性,沒個定性,見一個愛一個。個個都愛,又誰都不愛,到現在還沒娶上太子妃;
小兒子卻對女子厭惡至極,碰不得任何女子……太醫說這是心病,也許什麼時候自己就好了,也許一輩子都好不了。
明明她那小兒子自小聰慧可人,如今也是人品學識俱佳,一表人才,平心而論,小兒子比大兒子更適合做儲君,可偏偏得了如此怪病,以後連子嗣都難有……
她揮揮手,讓王太醫退下。
皇后喝了口茶,心頭突然閃過一絲疑惑,不知道柳月眠到底給了李太醫什麼好處,竟然能請得動他去走這一遭……
皇后華麗的長甲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敲擊着桌面,她望着殿門外喃喃道:“時辰差不多了。”
果然,不多時,外面有小太監高聲通傳:“皇上駕到。”
一襲明黃色龍袍的皇帝走進了殿內,一旁的宮女趕緊爲其添茶,皇帝並未接那杯茶水,只是眼神威嚴地看着皇后:“朕的皇后倒是閒不住。”
皇后自嘲笑笑,畢竟是多年夫妻,皇后對他足夠了解。自己果然沒猜錯,皇帝是爲謝家的事而來,他對那個女人果然還是念念不忘,愛屋及烏,連同整個謝家都護着,才下了朝就急急來找她興師問罪。
“臣妾這麼做,只是因爲這宮宴是臣妾一手操辦的,在宴會上鬧出這樣的不愉快,臣妾自當負責善後,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皇帝眯了眯眼,眼中仍有疑慮。
皇后用帕子壓了壓眼角,垂淚看向皇帝,眼神中閃過一抹幽怨。
她對皇帝既愛又恨。
當年皇帝還是個不受寵的皇子,藉助她孃家的勢力才取得皇位。誰料他坐上皇位之後,第一件事便是要立謝家嫡女謝如眉爲後,那時候她才知道,自己的夫君心中早早就裝着一個女子,娶她只是爲了她王家的勢力。
那時皇帝初登基,根基不穩,最後還是迫於壓力立她爲後,謝如眉爲貴妃。
她嫉恨謝如眉,嫉恨她能得到皇帝的真情,嫉恨她生下的孩子也冰雪聰明,頗得皇帝喜愛。
她兩人鬥了許多年,最終那年,謝如眉和她的一兒一女慘死在一場大火中。
皇帝震怒,自然第一個懷疑到她的頭上。
然而無數次徹查,都找不到一絲一毫的證據證明這些是她做的,即便如此,這麼多年過去了,皇帝心中仍對她存着疑……
“是,僅此而已。”
皇后眼中恢復平靜:“往事如煙,臣妾都放下了,皇上也該放下了。”
皇帝沒再言語,拂袖而去。他方才分明看到了皇后眼中的那抹幽怨……
皇帝前腳剛走不久,太子匆匆趕來。
“母后,兒臣來給您請安了。”
皇后不耐地揮揮手:“回去吧,你心中擔憂的,不必擔憂。”
太子訕訕道:“兒臣只是來給您請安,想陪您說說話。”
“行了,知子莫若母,你是母后肚子裏生出來的,你在想什麼母后還能不知道嗎?母后此舉,並不會影響你想做的,而且還能打消你父皇的疑慮。”
太子眼睛一亮,趕緊上來捏肩捶背,一臉孝順:“母后您接着說,兒臣聽着。”
“……你也知道你父皇方才來過了,他覺得本宮仍恨着謝如眉,連帶恨着謝家。”
她在皇帝面前表現的那抹怨恨,三分真,七分假。
她的確是恨謝貴妃奪走丈夫的愛,恨她的兒女分走自己兒子的父愛,恨不得除之而後快,但那場火的確與她無關……
那些嫉恨讓她迷失了這麼久,終於隨着謝如眉的死去而消失,她也得到了解脫。
如今的她並不恨謝家的任何人。
但她知道兒子一直想暗中拉攏謝家,又忌憚皇帝,她利用這份“嫉恨”,把一切大大方方擺到明面上,哪怕是真的示好,也會被皇帝曲解成其他。
“你父皇生性多疑,若不這樣怎能打消他對你的顧慮。母后告訴過你,莫要心急,虛虛實實,你這個太子之位才能坐穩。”
“兒臣受教了。”太子老老實實地應了。
“對了,你和青青的婚事該提上日程了,你也應當多多與人姑娘家好好培養感情。”皇后閉着眼睛說道。
太子垂肩的手停了,很是不樂意:“不娶不娶,兒臣又不喜歡她。”
皇后搖搖頭,一提到這門婚事,太子就抗拒無比:“不管你在後院裏養着多少女人,太子妃必須是趙青青。”
皇帝忌憚他們王家的勢力,早年間頻繁派王家人上戰場,她的大哥還未成婚便戰死沙場,連個後代都沒有留下。這些年,皇帝明裏暗裏又削減了王家的兵權,所以與趙家的聯姻勢在必行。
“兒臣是太子,還不能娶個自己喜歡的麼?”太子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肩不捏了,背也不捶了。
皇后聽出些名堂來。
“怎麼,我兒有心儀的姑娘了?”
皇后奇道,她這個兒子還能有認真喜歡的女子?
太子在她耳邊小聲說了一個名字。
皇后眼前陣陣發黑,差點暈過去:“胡鬧!簡直是胡鬧!太子,本宮看你是昏了頭了!”
她氣得手抖,手中的茶水灑了大半。
“您聽兒臣說完嘛,她雖成婚了,但還是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太子連忙道。
皇后聽完,手更抖了,一個杯盞砸過去:“你還知道人家身子清白?你是如何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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