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軍打仗之人便是如此。”江羨輕聲道，“他無法顧及太多。”
“我知道。”沈稚揚脣笑笑，“這麼多年，我早就習慣了。”
江羨瞧見她嘴角那抹苦澀的笑，還想說什麼時，卻聽得她道：“今日我去三皇子府，倒是聽說了一件稀奇的事。”
“何事？”
“三皇子妃說，當初你升官一事，是三皇子從中擀旋。”沈稚微微皺了眉道，“此事可是真的？”
江羨面上不見絲毫驚詫之色，反倒十分平靜，像是早就知道此事一般。
“是真的。”他道，“我早前便知道了。”
只是知道也改變不了什麼了，他已接受了官職，不可能再去與皇上辭官。
即便皇上對他給予厚望，他始終也還是個臣子。
“那……會不會對你不利？”沈稚心裏琢磨着，也有了幾分擔憂。
“不會。”江羨搖搖頭，“朝中黨爭不斷，這一點陛下是知道的，他從來未曾阻止過，是不希望其中一方羽翼漸豐。”
陛下要看的就是他們爭。
所以也不怪高貴妃會突然得寵了。
前朝後宮息息相關。
沈稚也不知江羨是不是在安慰她，但她也明白，鎮北侯府處於權利中心，再怎麼樣也是躲不掉的。
只怕將來爭皇位時，才是最激烈的。
沈稚甩了甩腦袋，將這些事暫且甩出腦海，才提起老夫人說要去感恩寺的事。
江羨聽着就微微皺了眉：“突然去什麼感恩寺？”
“碧玉姑娘的母親病故，母親瞧着有些心緒不寧，所以想去感恩寺供奉長明燈。”沈稚解釋道。
“她若想去就去吧。”江羨倒是也沒阻止，“隨行護院安排好了嗎？”
“已經安排好了。”沈稚笑道，“我讓田管家挑了幾個身手好的。”
“正好，趁此功夫，你也出去轉轉。”江羨道。
“這還是我這麼多年，頭一次出遠門呢。”沈稚神情間有一絲嚮往，“從前祖母總擔心我身子不好，不准我走太遠的地方，長這麼大，我連京城的城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
江羨就想起了先前答應過她，要帶她南下的事。
心中頓時有幾分愧疚。
如今事情一多，忙碌起來更是抽不出空陪她了。
可她也沒有再提過這件事。
“等孩子再大些。”他握住沈稚的手，柔聲道，“你想去哪兒我都陪你去。”
沈稚笑着推他：“你一日身在朝中，便一日不得空閒，我哪還敢讓你帶着我去遊山玩水？”
眼見着江羨面上流露出歉意，沈稚便道：“不過往後有的是機會，也不急在這一時。”
江羨心中一軟，情不自禁地輕輕握住她的指尖。
*
前往感恩寺的日子定在兩日後，這兩日天氣都還算不錯，雖已是入冬，卻日日都是豔陽天，連吹來的風裏也不似從前那般冷利。
只是沒想到出發前一日，夜裏忽然下起了雨，簌簌寒風驟急拍打着窗櫺，發出令人膽戰心驚的聲音，外頭大樹被吹的東倒西歪，殘影羣魔亂舞般落在琉璃窗格上，瞧着竟還有幾分滲人。
沈稚夜裏睡的輕，待到外面黃豆般大小的雨滴落下來時她就被吵醒了。
身側的江羨以爲她害怕，伸手將她攬進懷中，溫暖的大手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嗓音略微低沉沙啞地安慰着她：“睡吧，只是下雨。”
沈稚還睏倦着，可心裏去在想明日要去感恩寺，這會兒下這麼大的雨，若是明早不停怎麼辦？
“聽這雨要下很久，明日去感恩寺只怕要耽擱了。”她嗓音軟軟糯糯的，夾雜着些許疲倦與擔憂。
“明日去不成，那便改日再去。”江羨又順着她的後背拍了拍，“睡吧。”
沈稚又想到棣哥兒：“下這麼大的雨，不知道他怕不怕，我過去看看他。”
當孃的總是心疼孩子的，更何況還是棣哥兒那麼小的孩子。
江羨摁住她的肩膀，道：“夜裏涼，別起身了，叫個丫鬟進來問問吧。”
他說完，便揚聲叫了人。
夜裏值夜的是冬青跟紫蘇，聽見聲音，冬青便走了進來，隔着幾步遠的地方輕聲應：“侯爺有何吩咐？”
“去看看世子睡的如何。”江羨淡聲吩咐道。
“是。”冬青應聲去了。
沈稚靠在江羨肩頭上，他懷中暖的像個小火爐，她的手腳都暖烘烘的，十分愜意。
沒一會兒，冬青便回來了，回他：“世子睡的很安穩呢，奴婢過去時，乳孃正起身查看世子的情況。”
樊於氏是個心細的，也擔心這麼大的雨嚇到棣哥兒。
聽到這兒，沈稚的心才放下來。
“放下心了？”江羨問。
沈稚點了點頭，往他懷裏鑽了鑽，尋了個舒適的位置，才重新合上眼睡覺。
這一夜驟風急雨，沈稚反而比平時睡的更好。
等到杜媽媽進來將她推醒時，她才發現江羨早就起身去衙門了，她卻半點動靜都沒聽到。
沈稚聽着外面還有淅淅瀝瀝的雨聲，便揉着眼睛問：“雨還沒停呢？”
“沒呢。”杜媽媽一面掛起帷帳，一面道，“昨兒後半夜下的大，到天快亮時倒是小了些，不過一直沒停。”
這場雨過後，京城只怕就要冷下來了。
屋裏雖有火盆，可沈稚下牀時，還是冷得渾身打了個顫。
杜媽媽連忙抱着衣裳伺候着她換上。
小清又打了盆熱水進來淨臉，伺候她梳妝打扮。
簡單的用過早膳後，沈稚便去了老夫人那裏。
這一路走過去，青石板都被雨水沖刷的十分乾淨，池塘裏養的幾尾錦鯉時不時的躍出水面。
沈稚自己打着傘，很快便進了老夫人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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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沒想到今日三夫人也在。
自從分家事宜後，她就不常出現在沈稚面前了，不知是心虛還是別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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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看見沈稚進來，三夫人幾乎是下意識地便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老夫人坐在上首太師椅上，正端着茶盅。
她打扮整潔，儼然一副準備出門的模樣。
沈稚先行禮問了好，才道：“今日這雨下的急，路上恐怕不好走，不如等到明日雨停了再去感恩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