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薛子印緩緩擡起了頭,沉冷的目光淡淡落在侍衛身上,卻似泰山壓頂般,“你說什麼?杖斃?讓你找人,你給本將杖斃,誰給你膽子杖斃本將的人。”
他喘着重氣,怒吼,“誰要是動她一根毫毛,老子摘了誰的腦袋。”
侍衛狠狠一個激靈,他,他說錯什麼了?
逃兵不是應該杖斃的嗎?這可是少將軍自己定的軍規啊。
“出去,再去找。”
“好,好的。”
都說女人善變,少將軍變起來完全有過之無不及。
侍衛夾着尾巴飛快逃離營帳,薛子印煩躁地撐着額頭,不過片刻功夫,簾帳再度傳來掀開的動靜,薛子印眉頭狠狠一凝,正要發火,擡頭便看到了是自己虎嘯營的得力干將。
他面色一變,猛地站起身。
“少將軍!”
“就你們兩回來?其他人呢?”
“少將軍寬心,其他兄弟約莫一兩日也會回到京城,我們是奉命護送韶王妃先行回來,便直接回來給少將軍報信了。”
奉命!
看兩人神情飛揚,薛子印心中已經明瞭,難掩喜色道,“可見到翊王殿下了?”
兩人點頭,“少將軍所料不差,殿下安好,此趟會同秋副將和醫徒啊滿一道回來。”
聲落,薛子印長吁了口氣,壓在心頭的重石終於落地。
“你們先行回去,此事不要聲張,本將親自出城去接人。”
“是。”
那座皇城裏頭的人都以爲容煜屍骨無存,這一次,定要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
太后慈安宮。
薛宜若伏坐在太后膝邊,一頭青絲撲滿了如意鳳袍,太后一手掌着佛珠,一手慈愛地輕撫着。
“哀家不在這短短日子,竟發生了這麼多事,你們啊,個個都將我老婆子瞞地滴水不漏,是嫌老婆子礙事了吧。”
薛宜若轉過腦袋,雙手交疊搭在下巴上,明眸善睞,一開一合間皆是靈華之氣,“老祖宗這麼說,可冤死若兒了,您若不回來給若兒主婚,便是綁着若兒也不會成親的。”
太后笑得眉眼彎了月牙,點了點薛宜若的額心,打趣道,“還綁着,你這妮子,當着滿朝文武連清白都不要了,老婆子若真綁了你,你還不得恨死了老婆子。”
“老祖宗,你就別打趣宜若了,宜若想您想得緊,總算將您老人家盼回來了,您可不準再忙了哦,多幫宜若梳梳髮,也讓宜若沾沾您的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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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滿目欣慈,心中明白這孩子善良,深怕她心中傷心苦痛,便尋着各種由頭來陪她,逗她開心。
可煜兒一直沒有音訊,她又如何真正開心的起來。
心中沉重嘆息下去,突然間,她想到了什麼,輕輕拍了拍薛宜若的肩頭,“若兒,哀家問你,當日皇后壽宴上,煜兒可提過有心儀之人。”
這事她也是聽着宮人三言兩語得說起,現下想來,容煜那孩子行事極有分寸,好端端得去南楚尋帝心蠱定是和皇帝協商了什麼。
薛宜若抿了抿脣,“什麼都瞞不過您,殿下確實有心儀之人,只是他未表態是哪家小姐,若兒總覺得那女子離得很近,可又探不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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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眉頭微凝的點點頭,“也好,煜兒向來懂得自己要什麼,他看上的女子定然是與衆不同的,總好過那燕府新認親回來的長女百倍!”
不提這茬便算了,一說起,太后本來還帶笑的面容都沉了幾分。
來歷不清不楚就算了,一回來便撿了翊王妃這個便宜,便是煜兒死在南楚,也由不得這種女人糟踐。
上一抹腥都沒擦乾淨,便迫不及待咬下一塊肉。
想到已經亡故的翊王妃,她突然有些悲澀。
那個心懷鴻鵠的女子,在謝佛禮上慨慷激昂,爲邊境將士謀福計利,卻這樣香消玉殞了。
這樣德才兼備的女子,那些狗屁倒竈的好事之人卻說她是冒名頂替的貪慕虛榮之輩,她老婆子聽一個便想打死一個。
煜兒若是有那樣的女子爲妃,才是福氣啊。
她捏着佛珠,輕輕順着胸口突然的不暢。
薛宜若心思雪亮,握着太后滿是褶皺的手,輕輕幫她順着背,“老祖宗,您節哀,韶王妃紅顏薄命,若是知道您一直都還念着她,她在天之靈一定會感念的。”
“人死燈滅,便是感念又有何用。”太后看着薛宜若,輕嘆一聲,“宜若,一生嫁個相知相守的人不容易,你和衍之心意相通最是難能可貴,你不必掛心,便是旁人指摘你們,老祖宗也不會讓任何人壞了你們的幸福。”
鼻子有些酸,薛宜若將頭又埋回了太后的膝頭上,“老祖宗,宜若何德何能,能讓你如此愛護。”
“傻孩子,哀家年紀大了,許是越發力不從心,才覺得想護着顧着的東西也越發多了,生怕不在了,你們這些丫頭小子受了委屈。”
“老祖宗,您一定能長命百歲的,不,一千歲,一萬歲。”
太后被逗樂了,笑着笑着,笑容漸漸恍惚了起來,“在香安寺禮佛時,哀家時常想起以前的事,尤其是你姑姑,彷彿那俏生生的小丫頭還隱在梅林間,時不時探個小腦袋出來衝哀家招手,脆生生笑着,你姑姑真的是世間少有的妙人兒,彷彿女蝸娘娘捏的仙兒似的,又聰慧又靈秀,小嘴也像你一樣甜。
你許是不知,二十多年前,哀家染了一場重疾,險些尋了先帝去,你姑姑爲了唯一的生機,一人獨闖了毒物遍地的鬼谷門,硬是將哀家的救命藥帶了回來,這之前哀家一直留了後位允她,總覺得像她這樣好的女子就應該被高高捧着養着,可這事以後,哀家突然醒悟,這後位不能讓她坐,我那兒子根本配不上她,現在想來,哀家當初的決定是對的。”
薛宜若並未見過薛華裳,她出生那年,姑姑已經不在了,可姑姑在京中的盛傳,始終是無人超越的歷久彌新,她一直心懷驚奇和敬重。
“當日,哀家在謝佛宴上瞧見煜兒那新王妃時,險些以爲是你姑姑活過來了,那眉眼和笑開的模樣,簡直和你姑姑一模一樣。”
“老祖宗,照您這麼說,那翊王妃可極有可能是我姑姑所出呢,你不也說若兒長得像母親嗎?”這話,不過玩笑似的說出口,可一說完,不僅薛宜若,連太后也陡然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