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香菱到底沒上前說話,不知是因爲恐懼還是心虛,她站在人羣后最不起眼的地方。
蘇清妤神情莫名地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之後周先生又給老夫人紮了幾針,沒多久人就有轉醒的跡象,只是神志有些不清楚。
周先生一番檢查後,出了內室,對沈之修和蘇承鄴等人說道:“老夫人這命是保住了,只是不會像之前那樣活動自如。”
“以後能不能走路不好說,只能慢慢調理了。”
“儘量別惹她生氣,也不能讓她太激動。保持心情平和,她喜歡誰,就讓誰多照顧些。”
蘇清妤一聽這話,連忙說道:“祖母最喜歡的就是二嬸了。”
又看向三夫人海氏,“三嬸這些日子少來松鶴堂走動吧,這邊就只能二嬸多操勞些。”
誰都知道,老夫人醒了之後,若是知道自己不能下牀走動了,保不齊怎麼作人呢。
這時候誰上前伺候,誰就要受累遭殃。
蘇清妤這麼說,直接給海氏找好了理由,二夫人何氏頓時臉色不愉。
但是全府都知道,幾個兒媳婦裏面,老夫人對她最好。她反駁蘇清妤的話,沒準還要落個不孝的名聲。
只能訕訕地說道:“母親對三弟妹也惦記,三弟妹不來,怕母親想的緊呢。”
可這話委實沒什麼人信,照顧老夫人的重擔,還是落到了她身上。
見蘇家這邊沒什麼大事了,沈之修便帶着蘇清妤和周先生離開了。
走之前,蘇清妤把蘇順慈叫到了一邊,輕聲交待,“阿慈,這些日子我會常回來看祖母。你有什麼事,也要及時派人去告訴我一聲。”
蘇順慈知她惦記,點頭應下,“大姐姐放心,她們……應該不會對我怎麼樣了。”
蘇清妤卻不放心,祖母醒了知道顧家這些人被趕出去,估計又是一場爭端。
她又告訴蘇順慈,不管祖母質問什麼事,都推到她身上就好。
祖母對她,終究還有幾分忌憚。
蘇順慈嘴上說着讓蘇清妤放心,實則看着蘇清妤離開,心裏空落落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蘇清妤已經成了她的依靠。很多事她自己也能處理好,但是只要蘇清妤在,她就格外的安心。
同樣看着一行人離開的,還有蘇香菱。
她一直盯着周先生的背影,神情凝重,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忽然又轉頭,對身邊的丫鬟耳語了幾句。
那丫鬟連連點頭,聽完吩咐轉身不知道去了哪。
回沈家的路上,蘇清妤上了馬車便整個人偎在了沈之修的肩膀上。
眼看着就到八月十五了,這些日子府裏雜事多,莊子上的管事們也時常來報賬,交田莊的收成。蘇家這邊又焦頭爛額,蘇清妤身心疲憊,靠在沈之修身上不想說話。
沈之修心疼不已,“怎麼累成這樣?能交給底下人辦的事就交代下去,若是辦不好就換人,總有人能辦好。”
“不必什麼事都親力親爲,沈月不是學管家麼?多讓她幫着分擔。”
蘇清妤手指上纏着沈之修腰間的玉佩帶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擺弄。
抿嘴說道:“頭一年管家,許多事都得學起來。明年就好了,沒這麼累了。”
明年哥哥回來了,蘇家的事也不用她這麼操心了。以李雲州的能力,撐起蘇家還不容易?
沈之修讓蘇清妤靠在他身上坐好,他兩只手覆在了她太陽穴兩側,輕輕揉了起來。
兩人閒聊,說起了中秋節府裏的佈置。
沈之修輕聲說道:“八月十五那日,宮裏要辦中秋夜宴。到時候咱們兩個,都是要進宮的。”
蘇清妤想了想,“那就只能中午在家陪母親吃團圓飯了,下午咱們二人就得進宮了。”
“還有沈昭和李朝雲,也要進宮。”沈之修說道,“這些日子太子格外擡舉沈昭,沈昭在詹事府可是春風得意。”
聽他提起李朝雲,蘇清妤仔細算了算,才發現她已經十幾日沒見過她了。
自從沈昭進了詹事府,李朝雲在沈家比從前還要低調。十幾日前,忽然說染了風寒,老夫人給免了請安。
聽說這些日子一直在靜養,寒水院屋裏伺候的,都是李朝雲的陪嫁。口風很緊,什麼都打聽不出。
“也不知道中秋夜宴,咱們郡主這身子能不能好。”
蘇清妤淡笑了一聲,隨口說道。
沈之修笑了笑,“她少在你面前晃悠更好,省的給你添堵。”
說起這茬,蘇清妤便又想起了二嫂楊氏。這段日子對她沒有一點敵意不說,還一直在示好。就像上次在蘇家,楊氏一直在幫她說話,真心實意的樣子,不像是作假。
她想不明白楊氏的轉變,便問了沈之修。
沈之修沒直接回答,而是開口說道:“沈鴻那孩子是個好的,沈昭調令下來那日,沈鴻還去勸了他。聽說兩人還起了爭執,沈昭氣得夠嗆。”
蘇清妤略一琢磨,“三爺的意思是,二嫂是受兒子影響?”
沈之修點了點頭,“二嫂這人精明,小心思也多。但是唯獨一點,她能聽進去二哥和沈鴻的話。”
“沈鴻這孩子心性端正,學問紮實。唯獨爲人處世,太過方正不會轉圜。明年我打算給他尋個地方,讓他好好去歷練幾年。”
蘇清妤能聽懂沈之修話裏的意思。
都說做官要做清官,要不畏強權,剛正不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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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學子十年寒窗,就是爲了能做好官,做清官。
可真的入了官場他們才會知道,任何事無絕對。
若想真的做到能影響百姓和政局的位置,就不是靠着清廉能做到的。需得外圓內方,既能堅守自己的底線不忘初心,又能進退有度,行事周全。
就連之前被扳倒的徐閣老,實際上也爲大周,爲百姓做了許多好事。
先帝在世的時候,楚縣有個縣令,是名震兩湖的清官。但是因他和同僚合不來,和上司也關係也不大好。許多好事,都落不到楚縣頭上。
縣太爺確實清廉,百姓也是真的窮苦。
和他同年的進士李茂年卻完全相反,不管在哪做官,不出三年都能讓賦稅翻上一番。和各大商賈世家,也來往密切。
同僚以爲他壓榨百姓,卻發現當地百姓的日子也比別處好過。李茂年後來一直做到戶部尚書,可見能力非凡。
蘇清妤感嘆道:“家族能不能興旺,全看小輩成不成才。若是沒成才的,多大的家族都離沒落不遠了。”
“沈鴻能得三爺誇讚,想來是不錯的。”
沈之修本來半摟着蘇清妤,在給她揉着頭。聽她這麼說,猛然想起了前幾日周先生診脈時說的話。
手也從頭挪到了腰間,脣角湊近她的耳邊,“鴻兒是不錯,我們的兒子也不會差。到時候,爲夫親自教導他。”
蘇清妤餘光白了他一眼,“三爺這說的哪跟哪?你兒子在哪呢?”
又玩笑般地問道:“莫不是三爺真有兒子,我不知道?養在哪了?”
沈之修知她在說笑,但還是懲罰般地咬住她冰涼的耳尖。
“胡說什麼,再胡說看我怎麼收拾你。”
“周先生說了,你身體調養的差不多了。等明年夏天,我們就要個孩子。”
自從沈之修喝了避子的湯藥,周先生便隔一段時間,給蘇清妤診次脈。調理身子的方子,也一直喝着。
用周先生的話說,三夫人的身子可以隨時有孕。但是沈之修總是有些不放心,還是打算明年再要。
蘇清妤被他輕咬了一下,渾身頓時一麻。戰慄感從耳尖傳遍全身,身子霎時一軟。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