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們誤以爲你是西梅的人…只是應急之舉。如果給你造成不便,我很抱歉。”
寂靜裏,藺瀾萻慢慢開口,語氣很平靜。
“喝醉的人力大無窮胡攪蠻纏,那種情況下,我也控制不住他。不想讓大家受傷,只能那樣說。這一點,我想你應該能理解?”
“但是,正如你所見的——”
藺瀾萻踢開地上的一枚石子,不讓它硌着腳。
“我很麻煩。”
她聳聳肩,神情有些無賴:“你看到的才是真實的常態。我周圍有很多麻煩的人、麻煩的事。大概也不像你那樣生活幸福。”
他曾提起他們家的女性、貓貓和狗狗。信息只是寥寥,但也足夠能窺出幾分——那應該是一個很好的家庭。
跟她完全不同。
這麼多年,藺瀾萻身邊只有陸滿一個朋友。撇開家境的因素,還因爲跟她在一起,總有無休止的麻煩。
一時兩刻的,普通人也許受得了。那如果長期以往呢?
到最後,還是會一個一個離開的。
之前那段安穩的日子讓她一度沉溺,直到昨晚房東的電話,當頭一棒——別忘了,陰霾始終盤踞在她的頭頂,遮蔽天光。
而他……
藺瀾萻歪着頭看向男人,嘴角勾起一點小弧。
他像她生活裏的陽光。
她不想‘這道光’無知無覺地被矇在鼓裏,日子卻突然雞飛狗跳。
即便不太願意將這樣不堪的背景在他人面前剖白,但至少…也該讓對方有選擇的權利。因此今天季晏提出送她的時候,她已經做好了被他知情的準備。
“你之前也見過我打馬河的吧,我本來就不是什麼乖女孩。”藺瀾萻並不在意地繼續道。
“所以你看,關掉我美貌的濾鏡,其實就只是爸爸去世後,誰也不想要的那一個罷了。”
“但我至少有一個坦誠的優點。”她故作瀟灑和不羈地拍了拍季晏的肩膀,“所以我現在跟你真誠對話。斷交也要體體面面的啊。”
斷交?
季晏看了眼搭在他肩頭的白皙手掌,很輕地哂了下:“美貌?你也真敢說。”
嗯?
這人的關注點怎麼怪怪的?
藺瀾萻努力瞪向他——再說了,她哪裏不好看?
季晏的目光轉回她臉上。
她方才說了那麼些貶低的話,卻一點不顯得弱勢。女孩神情清明,既不是在算計,也並非在訴苦。無端端地,倒叫人心疼了。
其實她自誇的沒錯,她的確貌美又真誠。
故意讓他看到這些,是想嚇跑他嗎?
季晏眸底劃過一絲無奈。似乎,他在對方心目中的形象有點軟?
這一趟,她的確心思不純,更多的卻是在自揭傷疤。
心裏哪個柔軟的角落被狠狠戳了下,男人的眼神有了些變化。
她好像過得很辛苦,但比大部分人都要認真。明明自己都很弱小了,還想要保護別人。
而他知道的還不是全部。
女孩現在的生活還有什麼爲難嗎?在她還更小、沒有能力獨自生存的時候,過得又是怎樣的日子?
夜色裏,他的目光越發不善。
…
藺瀾萻等了一會兒,既沒見他動作,也沒見他說話。
她按耐不住,悄悄擡眼瞄他。
季晏恰好低頭,正撞進她的眼睛。
少女瞳眸清幽,此刻帶了淡淡的溼意。髮絲被雨水沾到幾縷,貼在頰邊,她仰着臉,像一株帶着露水的玫瑰。
脆弱得彷彿一折就斷,又漂亮得令人心悸。
季晏嘆了口氣,伸手蓋住她的眼睛。他控制不住地想親吻她。
貼到對方額頭的前一秒,他停住了。如同在車裏的那一瞬。
這樣的雨夜,事情太容易失控。
空氣裏潮溼又寒涼,季晏退開一步。
他真的應該更爲理智與剋制一點。而不是每次面對藺瀾萻,人家不過無意的撩撥,他就像急劇分泌腎上腺素的愣頭青一樣把持不住。
被擋住視線的女孩卻沒有見到這一幕,她此時被那個手掌上的血痕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你的傷……”她有些愧疚。原本沒想讓他受傷的。
季晏已經恢復了一貫的淡漠內斂:“沒關係。”
一切彷彿又回到了原先的秩序,兩個人彬彬有禮地面對面站立,探討着關於‘交朋友是否也要門當戶對’的‘深刻議題’。
然而藺瀾萻不知道,眼前看着那麼平靜的男人是怎樣用力地在背後捏住了自己的掌心。
季晏必須非常小心,才能表現出此刻的淡然,而不去泄露那快要溢出的情感。
他清楚地記得在門口看見那杯子飛向藺瀾萻時候的緊張。心臟彷彿凝滯,從未有過的緊張感。
不是因爲那裏有個人,而是因爲那裏是藺瀾萻。
季晏不想承認,那一刻他有慌亂。
甚至在他把女孩抱住後,不得不馬上鬆開手,他害怕對方聽到他急促的心跳。
而這一切都是令他不安的源頭。
他已經對這人投注太多目光了,似乎越想避免,就越避開不了。就像今晚。
可他們才見過幾面?當新鮮感過去,能支撐長久的未來嗎。
他也需要理清頭緒。
…
不得不說,就這一點上,兩個人的確想到一塊兒去了。雖然,目的似乎不太一樣?
藺瀾萻可不知道原來對方糾結的跟自己不是一回事。
她輕輕碰了下男人受傷的那個手掌,嘆口氣:“你看吧,跟我待一塊的話,可能會有各式各樣的麻煩事。”大概真如宋耀峯說的,她會帶來不幸。
“這樣的話,你還想繼續和我交往,當朋友嗎?”
她是真的很嚴肅地在請他認真考慮的模樣。
季晏低頭垂眸,感覺到和她指尖相觸的那處皮膚微微的灼熱。
安靜幾秒,他忽然很輕地笑了下:“我不怕麻煩。”
藺瀾萻睜大眼。
“但你說的對,我們的確都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啊?
藺瀾萻聽得一臉問號。哪裏來的“們”,請他自己去想就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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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不會嫌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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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晏極淡地挑了挑脣,靠近她:“因爲,如果我想要,那就…不會只是朋友了。”
低啞輕柔的聲音在雨夜裏低徊,意味深長。
小兔子,太天真了。
倘若他想要,可遠不止現在這樣。
一個輕如蝶翼的吻,落在了她的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