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大娘愣了一下，想不到有女生會坦然地拒絕她的請求。
這個女生不好忽悠，她心底升起一個念頭。
不過，她依然堆起了笑臉，小聲求情道：“小姑娘，我沒錢買坐票，買的是站票。”
她說着掏出了自己的站票，給衆人看了看：“小姑娘放心，這裏有人的話，待會她回來，我馬上走。”
說到這個地步上，另三位女知青心中都升起了惻隱之心。
能坦然向她們坦白沒錢買坐票，再拒絕，就有點咄咄逼人了。
楊暮雲對雲嵐搖了搖頭：“算了吧，反正有票就成，我們四個人也沒理由佔完六個位置。”
雲嵐聞言便把懷疑壓到了心底，對楊暮雲點了點頭：“好吧，隨便你們。”
坐就坐吧，敢對她玩花樣，也看看她有沒這個能耐。
那大娘對四個小姑娘千恩萬謝，把行李袋放上了行李架。
又從肩膀另一個小袋子取出了半袋紅棗，熱情地對衆人說道：“我也帶了紅棗，一起吃，都是家裏種的，很甜的。”
三位女知青客氣了一番，也示意她品嚐自己等人放在桌上帶來的零食。
大娘聞言連聲道謝，大方地品嚐起了板栗，糕點與桔子等。
她說話非常有水平，沒一會，便把幾個小姑娘逗得哈哈大笑，場面非常融洽。
正在這時，前面車廂的門被人大力拍的一聲撞開，兩個彪悍的高壯漢子大步走進了車廂。
早春的寒意滲人，車廂中大多數乘客都縮着脖子安靜地坐着，被這巨大的聲音震得一驚，頓時有人嚇得叫了起來。
“怎麼回事？這是幹嘛？”
領頭的身形壯碩的漢子一雙不怒而威的虎眸來來回回掃了一眼車廂。
半晌大聲說道：“朋友們，打擾了，我們上車搜索一個喪盡天良的騙子，如果你們有線索，希望能跟我們說一聲，必有重謝。”
喪盡天良，騙子，搜查幾個詞一出，車廂裏衆人頓時沒了怨氣，紛紛交頭接耳討論起來。
兩名漢子說完，各從口袋中掏出了幾張小照片，分別遞給兩邊座位上的乘客，詢問他們有沒見過相片中的人。
雲嵐與三位女知青聽說找人，讓人辯認照片上的人，也低聲議論着。
雲嵐安靜地聽着，眼角餘光看到剛才的大娘，忽然感覺有點奇怪。
大娘剛才談笑風生，說話與語氣都令人頗爲愉快，連雲嵐都有點懷疑，她是不是看錯了？
但此刻，那大娘似乎少了幾分從容，面部肌肉似乎有點不自然地顫動着。
又強作無事地與身邊的李知薇說着鄉下的趣事，還有意無意地崩出幾句家鄉話。
幾人閒聊之中，兩位大漢一排排座位走過，終於來到了她們這一排座位面前。
看到幾個都是婦人，四位長得漂亮的小姑娘與中年婦人，那漢子雖然一臉陰沉，但對她們倒還算客氣。
“幾位小姑娘，你們看看這照片？有沒見過這上面的人？”
李知薇率先拿着一張照片，把另一張遞到了雲嵐這一邊，一邊凝眉仔細打量，然後搖頭：“沒見過，這是男的女的？”
“男的，長得人模人樣的小白臉，卻是斯文敗類，你們最好認清楚了，看到和這個男人長得相似的，一定要警惕。”
漢子估計也沒指望幾個小姑娘，相片遞給她們手上一圈，一邊嘮叨着，一邊滿腹怨氣地大聲說着。
雲嵐仔細看了看相片，一張一寸的黑白肖像照片，照片中的男人眉清目秀，帶着幾分柔美，果然像小白臉。
只是，她明明沒見過這個男人，爲什麼感覺有點熟悉？
雲嵐皺着眉頭多看了幾眼，那漢子情不自禁問道：“小姑娘，你見過嗎？”
雲嵐搖了搖頭：“沒見過！”
“你看清楚點？真的沒見過？”
漢子見雲嵐一臉正經地點着頭，心下有點失望，收起相片向着下一排座位去了。
雲嵐依然沉默着想着，楊暮雲笑道：“怎麼啦？沒見過就沒見過，還想什麼？”
雲嵐神情狐疑地說道：“我記性一向不錯，這個男人，是沒見過，爲什麼我會有熟悉的感覺呢？”
“熟悉？你不會見過吧？”
“沒，不可能見過，如果我見過，肯定會記得的。”
雲嵐搖了搖頭，忽見對面的大娘臉上微現緊張，又滿臉堆笑道：“人有相似也不奇怪，也許你看到另一個人，長得與他相似。”
雲嵐看着大娘心中一動，忽然明白爲什麼有種熟悉的感覺。
那個相片上的男人的輪廓與眉眼，與對面的大娘竟然有幾分相似。
只不過，相片畢竟是黑白相片，臉上雪白無瑕，光潔無比，看相片只有二十餘歲的青年。
對面的大娘法令紋與眼角的皺紋明顯，頭上的頭髮也帶上了絲絲斑白，看起來蒼老許多。
當然，她的面相與說話舉止，誰也不會懷疑一個大娘與相片上的人有關係。
雲嵐忽然感到奇怪，這兩人的輪廓與眉宇間線條，與相片上真的挺相似的。
還有她的身高與體格，雲嵐開始只當她長得有點粗壯高大，現在想想，這身高，至少有一米七，比男人的身高也不差什麼。
這個年代的人物質跟不上身體的需要，一般人的身高都不怎麼高。
雲嵐去年長了不少，一米六五的身高，不管在下鄉還是在老家，這身高女生之中都屬於高個子。
但這大娘的身高，比她還高几釐米的，即使是坐着，看肩膀也能看出。
她對大娘微微一笑，才對楊暮雲道：“我想起來了，那個相片上的人真的是男人嗎？”
楊暮雲笑道：“長得眉清目秀，挺像女人的，但他們都說是男人，假不了吧？”
“如果那個男人穿上女裝，把自己面相弄得蒼老一點呢，你覺得會不會有人認爲就是女人？”
大娘臉上肌肉顫了顫，又若無其事地與李知薇說起了鄉下的事情。
楊暮雲笑道：“你想什麼呢？男人就是男人，即使是打扮成女人的樣子，身高與身形也掩飾不了的。”
“是嗎？”
雲嵐笑笑不作聲，回頭看看，那兩個大漢已經把這一節車廂都走遍，走到下一節車廂去了。
她暗自打量着對面的大娘，男人與女人的身形當然能看出不對。
但如果是冬天，穿着衣服太多，往胸口塞點東西，誰保證一定會看出？
大概她的眼神比較明顯，大娘有點坐立不安，待火車到站臺停下，等着乘客上車，大娘就提起自己的行李，說到站便急急地走了。
李知薇驚訝地說道：“怎麼這般快？剛才她明明說了也在蘇南下車的？”
“也許是做賊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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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嵐早在他表情有異的時候，便懷疑上了他，再結合剛才的信息，還有什麼不懂的？
不過，那漢子早不知走哪去了，雲嵐也沒多管閒事的想法，便放到了一邊。
李知薇吃驚地說道：“你說什麼做賊心虛？那大娘怎麼啦？”
雲嵐笑道：“沒什麼，我就是感覺她長得有點像照片上的男人。”
“什麼？不會吧？她是女人呀！”
“對，那相片上的男人我看了，看起來很年輕。”
雲嵐從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了一張自己的一寸相片遞給她們看看：“你看這相片，能看到上面有皺紋嗎？”
“這相片照得真漂亮。”
李知薇與江春樹看了一眼，不禁讚歎一聲，又笑道：“你年紀輕輕，哪來的皺紋？”
雲嵐也覺得用這個對比不太明顯，但她還記得，劉小英去年一臉蒼老地去拍結婚照片，拍出的相片，臉上也是一片光潔，半點皺紋也無。
那黑白相片就是天然的濾鏡，能把代表着人類蒼老的白髮與皺紋過濾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