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才溫和道:“你說的有道理。”
“我確實只站在我的角度去安排他,沒有換位思考,忽視了他學習方面的實際需求,”男人垂眸,推了一下無框眼鏡,很是斯文謙遜,“我等下去詢問他。”
聽了這些話,簡厭對他的觀感好了一些,心道,一個失職的家長,能自我反省還算能救。
她想起那個提升佟懷慕成績的任務,對佟瑞曉提議道:“小慕的基礎不是很好,成績還有很多進步空間,我是想晚上給他補習,你看怎麼樣?”
“你?”
佟瑞曉訝異,似乎不信她能教高中生,但一想到她也是名牌大學研究生畢業,就笑了笑,“好,那就麻煩你了。”
……
男人從簡厭臥室出去,便去敲開了佟懷慕的門。
佟懷慕穿着睡衣,顯然是沒料到他會回別墅,“是啊?……爸!”
一抹震驚從眼裏劃過,原本一副懶散的模樣也正色起來。
眼神下瞟,回想着自己最近做的事,不知哪件惹的男人需要大動干戈的半夜找他談話。
心裏惴惴不安,“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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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瑞曉溫和的笑了一下,讓他不用緊張,“我得到你轉班的消息,就回來想問問你對這次轉班的看法。”
佟懷慕不着痕跡的皺了眉。
“我的看法……”
從來沒有關心過自己的人,突然一天問他學習怎麼樣,多讓人不安的一件事。
“我之前給你安排到精英班,你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
少年因緊張無聲嚥了口水,垂下眼睫,面無表情的矢口否認,“沒有。”
佟瑞曉仔細的盯着他,看出他眼神飄忽。
故意說:“那這樣說,轉班這件事你全程沒有發表觀點,全是你小媽一個人的決定?”
少年不說話,“……”
“那再轉回去?”
“……隨便。”
佟懷慕臉色變得有些發白,語氣倒是一潭死水,與先前並無不同。
“小慕,你在撒謊。”
佟瑞曉嘆了口氣,有種無力的疲憊感,“你在原來的班級過的並不開心,可我卻一點都不知道。你怎麼不說?”
少年像是被突然紮了一下,幾乎憤怒的擡起頭,一副受到背叛的模樣,“誰跟你說我不開心的!簡厭?”
“我去跟她聊過。她並沒有明確說這句話,但我猜出來了。”
男人抿脣,“這又不是什麼大事,你跟我說,我就能讓校長給你調到你想去的環境。你爲什麼不跟我說?”
同一句話重複第二次,像是刀子割着少年敏銳又緊繃的神經,使他積攢多年的情緒倏地爆發。
“你不關心我,我說有用嗎?真是好笑!”
他對少年這樣發言簡直匪夷所思,“我怎麼不關心你……你的吃穿用度哪裏缺少?你要的我哪一樣沒有給?遊戲室的模型、車庫裏的賽車都是大風颳來的?你說這話不覺得昧良心?”
佟懷慕閉了閉眼,這是個很差的話題。
這個人從來都以爲這些就叫關心。
他忍住那些委屈和憤怒,讓自己表面裝的平靜下來,“……我覺得我跟你沒什麼話說。”
“佟懷慕,我想跟你溝通,而不是吵架。”
“別了,用不着。你想怎麼安排我都隨便,不用問,直接通知我就行。”少年不耐煩。
反正一向如此,也習慣了。
“你……”佟瑞曉想說的話都被堵在喉嚨,少年的態度讓他感到無從下手,好像兩個人中間隔了一堵無形的牆,面對面卻比陌生還要陌生。
“好,那假使我之前對你不關心,現在我想知道你在學校還有什麼需求、我之前的安排有什麼不妥之處。你跟我說,我去處理。”
佟懷慕看了他一眼,像是看個不認識的人,“並沒有。”
在無數的冷場中,談話不了了之。
第二天。
佟瑞曉並沒有去公司。週一是規定的統一休息日,加之手頭上沒有別的事,他就留在別墅。
等簡厭起牀洗漱完下樓,他坐在沙發上,將昨晚的對話說給她聽,希望她能給出些建議。
簡厭聽了,並沒有對他們雙方的話做出什麼評價。
只是中肯的對佟瑞曉說,“物質基礎固然重要,精神層面的關懷才是使關係更近的最好方法。”
“佟先生,如果公司沒有很忙就時常回家吧。”
家長跟孩子間的矛盾,有時候很難化解。源於身份的不對等,無法設身處地的感同身受對方。
何況是一個時常不着家的家長。
“他拒絕溝通,我回來也沒什麼用。只會徒增摩擦,不如少見面的好。”
佟瑞曉覺得多見面還不如多做事。
小慕青春叛逆期,很多時候說話都傷人,一張口全是刺。還慣會冷漠以對,讓人根本沒法把話說完。
簡厭撲哧笑了。
他不解,“你笑什麼?”
她問:“佟董,你對自己佟懷慕的瞭解,和你對公司各個董事的瞭解,哪個更多?”
“董事。”
他跟那羣老東西共事多少年,不論是威逼還是利佑都用了遍,早就摸的透透的。
“你看,你對一個外人的瞭解都比自己親兒子要高。你卻說自己關係他,這不是好笑嗎?”
她是個有涵養的人,說話帶着點委婉在裏面。
佟瑞曉卻不認同她的話。
“外人和親人怎麼能混爲一談?”
“我可以對董事用手段,卻不不能把手段用在孩子身上。這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簡厭喝了口水,想要撼動一個人的思想很難,尤其對方還是習慣掌權的上位者。
“這樣吧,我來說說我的建議。”
“你每天晚上都回別墅一起吃晚餐,重新去觀察小慕的習慣,聊天的時候隨意提起他的愛好,有時間的話節假日帶他出去旅遊。”
男人想要說話,卻被她打斷,“你要是覺得我的建議不夠中肯,可以去找青少年心理諮詢師再問一下,完善方案。”
“不一定能讓小慕改變現在態度,但一定會讓你們的關係緩和一些。”
說完,她又忍不住笑了。
“我們像不像公司的同事?拿到一個名叫‘如何讓叛逆期孩子與家長溝通’的項目,焦頭爛額。”
佟瑞曉望着她,看她笑眼彎彎。
微微怔住。
他一向分不出女子面貌有何異同,可這一刻卻覺得面前人的眼睛明亮,笑容有種令人驚心動魄的燦爛。